第二百三十六章 托付
进入十一月,寒意更甚。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地冷,霜冻尤其严33重。沈月然一步一步地踩在干硬的黄栌地面上,只觉一股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窜进心口。 “喂,姑娘,要不要坐车?” 一个马夫赶着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搓着双手问道。 沈月然抬起略显茫然的双眸。 坐车?! 是啊,马车里多暖和多舒服—— 可是她不想坐,不想暖和,不想让自己好过。 她已经选择了一条孤独前行的荆棘之路,再怎么冷,再怎么苦,也要坚持下去。 她裹了裹衣领,吸着冻得红肿的鼻头。 “不坐,谢谢。” 马夫扁扁嘴,白她一眼,丢下一句“财迷”扬鞭离开。 她又向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垂头继续赶路。 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她踌躇许久,今日赶到京城,见了邵云如一面。 “他口味偏淡,不喜辣,可以适当加些麻味或者酸味,他会更有胃口。” “他喜好饮汤,但不喜汤里加入葱花和芫荽,更不喜面上一层浮油。” “他体质平和,平日里无需特意进补,劝他多饮清水。” “他喜好素色,不喜佩饰,着装以简洁为主。” “他不会打包,又讨厌乱糟糟……” 邵云如越听越糊涂,不得不打断她。 “所以,你今日来找我,就是打算把他托付给我?” 沈月然涩然一笑。 “邵小姐言重,月然哪有资格谈什么‘托付’不‘托付’,月然与卫大人——” 她轻咬朱唇,接着道,“不过相识一场,邵小姐与卫大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邵云如拍手大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是吗,我竟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与奕哥哥的?天造地设,好一对儿。” 她促狭地笑道。 沈月然心虚地垂下双眸。 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嫁入周家,无论能不能找出真相,这辈子怕是就与他有缘无份了。她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幸福,她希望他能得到。 所以,她找到了邵云如。 她能够看得出来,邵云如是真心对他。有一个真心人陪在身边,他会很快忘了她的。 她不愿再想,也不愿再面对邵云如,凄然转身。 “月然说完想说的话,这就告辞。” 邵云如却止住笑意,拦住了她。 “我听说你明日就要与周家的三少爷成亲,这事可是真的?” 她的目光清澈,盯着她,不容她回避。 沈月然苦笑,“是,是真的,邵小姐消息可真灵通。” 邵云如蹙紧小小的眉头。 “为何?” “我以为,你与奕哥哥早已心意相通。如今奕哥哥不过离开几个月,你就变了吗?” “你放着奕哥哥不嫁,偏偏要嫁到周家去做个庶妾?” “周家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金满堂!金子银子,奕哥哥难道不能给你?!” 邵云如连连发问,清脆的声音如同薄雾中的晨钟,回响在沈月然的耳边。 “有劳邵小姐关心,月然告辞。” 沈月然不愿多说,施礼离开。 邵云如看着沈月然的背影,噘起了嘴巴, “喂!” 她站在原地大声地道,“我不答应,你听到了没有,你方才交代我的那些事情我一件也不答应!你若是放心不下他,为何不亲自对他说!?” 亲自对他说?! 沈月然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如今的她,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敢奢望亲自对他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果剧情可以如此狗血的话,她希望他能够失忆,从此忘了她。 可是她不想失忆,因为她还不想忘了他。 他是她的阳光,是她唯一的温暖。 寒风中,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她抱紧自己,幻想曾经依偎着的他的怀抱。 那么温暖,那么厚实,她却再也无法触及了—— “嘶”地一声长啸,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她身旁一掠而过。 还未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只强壮的胳膊腾空掂起,落入她正幻想着的怀抱中。 “你——”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那双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漆黑双眸。 “闭嘴!” 他粗暴地吼道,一手勒马,另一手一挥,一件厚实柔软的斗篷异常温柔地裹住了她。
马儿疾驰,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偏过头,裹紧斗篷,任性地把冻得通红的小脸埋进他的怀中。 最后,最后一次就好。 她贪心地闭上眼睛,汲取来自他身上的好闻气息…… ****** 卫奕还是把她带回了京郊。 小小的院落,有他们无数的回忆。 秋千架上的绿叶早已枯黄,只有用七彩丝线打的络子和蝴蝶,仍在寒风中飞舞。 “为何?” 他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切全都真实的不像话。 短短数月不见,她已经成为待嫁之身。 他愤怒,一种被背叛和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是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也一定要知道。 沈月然倚坐在秋千架上,身子轻飘飘地,随着寒风,一阵阵地摆动,仿若凋零在枝头的叶芽。 “卫大人恢复得很好。” 她提起唇角,目光空洞又绝望。 “我问你为何?!” 他满腔的怒火,见到她却半分也发作不出来,就连此时的质问也像在哀求。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一点儿骨气也没有。 “为何?” 沈月然居然笑了,“卫大人觉得是为何?” “我要听你说!” 卫奕咬牙切齿。 “为银子?” “为名利?” “为地位?” “为情意?” “为人品?” 他哪一样不如周岸则,为何她宁愿嫁入周家为庶妾也不愿嫁给他?! 沈月然无力地抬起双眸,定定地看着他愤怒的脸庞。 数月不见,他更显俊朗,即使怒气冲冲,英挺的面容也丝毫不损半分。 “怎么,卫大人之意是这些您全没有还是全都有?”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卫奕不看她,粗声道,“你不要与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应该知道,我若想知道什么,一定会有自己的法子。不过,我如今只是想听你说罢了。” 卫奕觉得,自己快要对她投降了。 他只想抱住她,哀求她,让她不要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