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熊孩子
翠柳是被冻醒的。 当她发现自己倒在冰冷的地面,已是次日卯时。 她晕晕乎乎地立起身子,眯眼看向天边的晨雾。 发生了何事? 她怎么会在屋外过了一宿? 昨晚明明沈姑娘要屋内洗澡,她在屋外守候,怎么就—— 慢着! 她陡地睁大眼睛,旋风一般地冲进屋里。 “沈姑娘!” “沈姑娘!” 卫大人临走时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沈姑娘,万一她有何不测,她欠卫大人的可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沈月然已经妆容完毕,端坐在杌子上,听到呼声,转过头来。 “翠柳,何事惊慌?” 翠柳怔在原处,半张着嘴,“我、我、我——” 沈月然笑道,“是不是睡过头了?” 她说着,站起身慢慢走到翠柳的跟前。 “天儿凉了,人就是好贪睡,不用如此惊慌,有些事我可以自个儿来的,不必事事都用人侍候。” 她轻轻柔柔地说道。 翠柳这才闭上嘴巴,“哦”了一声。 “是,是,夫人。” 她讪笑道,“翠柳就是睡过头了,生怕夫人责怪,方才才慌了。惊扰到夫人,夫人莫要见怪,嘶——” 都到了这会儿,她才感到后脑隐隐作痛,不由伸手去摸。 偌大的一个包! 她虽非练家子,可是自恃也有些三脚猫功夫,昨晚有人居然能于无形之中从她身后偷袭,令她心中敲起锣鼓。怪不得卫大人曾道周家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只是一介商贾之户。 她的呲牙咧嘴引来沈月然的关切。 “怎么了?” 沈月然忙问道。 “没事,没事。” 翠柳一口否认,“对了,夫人,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这会儿才是卯时。” 沈月然笑着,向房门走去。 “去后厨忙会儿,所以早起了会儿。你若是醒了,不如一起来帮手?” “好,好。” 翠柳应道,跟上沈月然的脚步。 沈月然一手打开房门,却又突然停下。 “你方才冲进来时唤我什么?” 她转身笑道。 翠柳一怔,眨巴眨巴眼睛,“夫人啊,怎么了?” “没什么。” 沈月然冲她挑了挑眉角,翩然离去。 昨晚,不论有没有人于暗处偷窥她,都不会影响到她下一步的计划。 正如她之前的推测,若是杀死绿苏的真凶意在保护她身后的秘密不被泄露的话,那么,只要她身后的红痣不会有下一个人看见,就不会再有人遇害。 红痣不能消失,却可以伪装。 九颗红痣,恰似九朵红梅的花蕊。 她描绘出九颗红痣的形状,又以画笔绘上花瓣,然后特意化装之后赶去洛阳,在一处偏远县城,找到纹身技师,纹下红梅图案。 那是一簇盛放的红梅,红得似火,开得正好。 这簇红梅不能骗得过真凶,却可以令真凶停止杀戮。 真凶不动手,便是她行动的最好时机。 经过昨晚的家宴,她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事不宜迟。 做上一壶刮油去脂的苡仁红薯粥当作早点送去金鼎阁,打听她想知道的事情。 走进金絮居的后厨,发现连金冠阁后厨的万分之一也比不上。 空间狭小,灶台老旧,味道刺鼻,食材有限,调料看起来存放许久。 有红薯,有糯米,没有苡仁。 苡仁具有健脾益胃,养颜驻容,轻身延年的功效,是这道减肥粥的精髓所在,必不可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问翠柳后厨的食材一向由谁负责,翠柳道是陈嬷嬷。 她唤来陈嬷嬷,道要买些苡仁,不料陈嬷嬷面露难色,一会儿道周家的采买有时辰,逢三六九才出门,今个儿不是日子,一会儿又道她伤了腿脚,不方便出门。 沈月然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塞到她的手中,道买来苡仁,剩下权当些零用钱。 陈嬷嬷这才半推半就,收起银子出了门。 陈嬷嬷这一番推脱,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沈月然眼中容不下脏乱,瞧着这样的后厨,趁着等陈嬷嬷的空当,带着翠柳一道清洁打扫。 这个时空没有那么多的化学清洗剂,只好就地取材。 铁锅上的油垢擦不掉,用新鲜的梨皮加水在锅里煮一会儿,油垢就容易清洗了。
厨房的墙壁因为附着油烟变得油腻,就用吃剩的馒头来擦拭。 茶壶里满是茶垢,将土豆皮放在茶壶里,然后放入开水,盖上壶盖,焖上几分钟就行。 菜刀上有异味,用生姜或醋擦拭去除。抹布上有异味,加盐煮上五分钟就能去除。菜板上的污渍和异味则用盐加柠檬去除。 一个时辰之后,辰正时分,后厨焕然一新,陈嬷嬷也慢吞吞地回来。 “喏,苡仁。” “如今这市价极高,夫人给的那点儿银子根本不够,嬷嬷我还倒贴了几个铜板。” 陈嬷嬷歪嘴眼斜,扔下苡仁,扬长而去。 沈月然哪有时间与她争辩。 本来打算做的是早点,如今已是辰正。 再加上苡仁难煮,她虽然早已泡好糯米,备好柴火,煮起来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 她不敢耽误,清洗,入锅,煮沸后武火转成文火,煮好后,已是巳时。 她将煮好的粥放入汤碗之中,包裹好后放入饭笼,走出金絮居。 今年的冬天很干燥,周家的引河流都已结了冰,却滴雪未落。 水流在冰块下哗哗涌动,更添几分寒意。 她缩起脖子,垂下头,加快了脚步。 “嗖——” 什么东西直入她的发髻。 她脚下一滞,扒拉下头发,一看,一颗枣核。 熊孩子。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抬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前行。 “嗖——” 第二颗枣核正正砸中她的脸庞。 熊孩子。 她还要再走,周承乾却主动跳到她面前。 周承乾头戴紫金冠,身着酡红麒麟暗纹锦棉坎肩,十足的世家子装扮。 “你倒挺能忍?” 他上下打量她,口气中全是无礼。 “不是能忍。” 沈月然不卑不亢,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小男孩。 “那是什么?” 周承乾似乎发现这个距离自己被人俯视了,于是向后跑去两步,一个翻身,灵巧地跃上引流河旁的白玉石柱上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