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头是岸
约摸过得一炷香时间，树林子里响起了悉悉簌簌的声音，抬眼一看，黢黑的林子里跳动着点点火光，正是朱泰去河边打完水回来了。 这一柱香对于潘鹏来说，无疑是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刺杀计划早已经设计好了，脑袋里不时想到同朱泰的手足之情，但是又转念贪婪大把大把的银子和那丰硕娇嫩的嫂子，最终还是继续修改计划中不尽完美的地方。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终于是谋划好了。等着他觉得早该回来的朱泰。 “朱大哥，你回来了？”隔着老远潘鹏就大声儿嚷道。 也不知道朱泰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大声的回答，竟也没吭声儿，就这样伴着点点火光越走越近。这潘鹏感觉不对，定睛仔细的一看，顿时心下大惊，怎么这朱泰身后还有个人？这一变故极有可能让自己完美的计划落空，潘鹏此刻竟站在原地，就这样望着朱泰的方向，怔怔的发神。 绑在树上的两小孩儿看见潘鹏神色异常，也努力的抬起头往林子里看，当看到朱泰身后多了一人之后，简直就是欣喜若狂！随着林子里两人的走近，却发现这朱泰身后的青年男子，大约在十六七岁上下，身材矮小，不过面容还算白皙干净，两道眉毛像利剑一般横在眉梢，两双眼睛看着也是和蔼可亲，手里还拿着一只咬了几口的生红薯，有一句没一句和朱泰聊着。朱泰对那来人还算是比较有礼节，时不时一个劲儿的朝着那矮瘦青年点头哈腰。丁一心中原本再次燃起的希望，又一次无情的被浇灭了，就凭这瘦矮子能救我？我敢叫他爹！ 看到这矮小的青年男子之后，潘鹏神色稍缓，想着这人看样子应该不难对付，可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书生。于是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朱大哥，这位是？” “哦，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金兰之交潘鹏潘兄弟，这位是过路的吕兄弟，这荒郊野外的，想和我们合住一宿。”这位青年听介绍自己完毕，便朝着潘鹏行了一礼。 潘鹏将朱泰拉到一边，十分不满的问道：“我的哥哥，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看这是什么？”朱泰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锭大元宝，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吕兄弟的好意，咱可不能推却。” 这一锭元宝看得潘鹏眼睛有些发直，立马随口附和道：“好！好！好！。”心里却在盘算着‘等把你小子宰了，这剩下的一切还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便随着两人走回火堆，朱泰早就发现了被绑在树上的丁一和苏瑶，这走近了便看到了丁一那略微有些发肿的脸上有一道五指印，猜测着丁一可能逃跑被逮了回来，又给潘鹏扇了一个大嘴巴，想罢就摇着头坐在了火堆旁。 但是青年男子看到这两个小孩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问道：“朱兄弟，这两位是？” 潘鹏抢先一步解释道，“噢！这是我的两个远房侄子，村子被魔教血洗，喝得那村外的溪水，不知怎地染上了怪病，你可别靠近他们，他们发起狂来，定是会咬人的。”解释完了心中暗想，‘就你他娘的多事，老老实实呆着等死不好吗？非得浪费老子的口水。’ 这吕姓青年听罢陷入了沉默，也不再看向两人被绑的地方，坐在火堆一旁的一颗大石之上，缓缓吃着那半截红薯，也不知道一个人在那里想着什么。 这时潘鹏把朱泰扯到旁边，拉着朱泰的手说：“朱大哥，我看这人颇有银两，想必是哪家的富家公子，要不我们呆会趁他熟睡，分了他的钱财？”说着伸出手指往朱泰脖子处一横。 朱泰皱了皱眉头，“这个可是不太妥当。万一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那问题却是太大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这个事情你容我考虑考虑。”说罢朱泰便是伸了个懒腰，平躺了下来睁着眼睛思考起来。 潘鹏一看急了，心想，‘嘿，你这要是想一晚上，我可怎么动手杀你？’便又凑到朱泰耳边，轻声说道：“那便算了罢，万一是个高手，那岂不是给我俩徒增烦恼？早点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嗯....也就这样了。”朱泰见这一贯贪心的潘鹏这一刻竟然能够放下贪念，也很欣慰，也许之前自己的一番话还是对他有所触动的。而潘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情况目前还在掌控之中。 黑沉沉的夜，仿佛是被那无边无际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了天际，这一夜的野猪林，天上连点点星光却都不能见得。五个人分开而睡，中间燃着一个小火堆，潘鹏和朱泰睡在一侧，丁一和苏瑶被绑在了距离火堆大约两丈远的树上，而那名矮瘦的青年男子则随便找了个地儿躺下就没了声儿。过了约摸有两柱香的时间，周遭除了树林子里蛐蛐儿唧唧吱吱和火堆里时不时噼啪柴火燃烧的声音，便再没有其他的一点儿声响。 潘鹏轻呼了几声朱泰的名字，见朱泰也没有反应，往裤腿上擦了擦满手心的汗，再紧了紧手里握实的砍刀，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轻轻的准备爬起身来。正当潘鹏就要立直腰板之时，他却看到之前瘦小青年躺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人呢！？’这一转头不要紧，却是看见那矮瘦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丁一和苏瑶被捆的树旁，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这一突变的情况让潘鹏紧张得差点没有握住刀，心下一慌，抬手就朝着朱泰砍去，可这一刀用力过猛，也没怎么瞄准朱泰的要害，结果手心一滑，刀竟然劈过了朱泰的身子，弹在地上的大石之上，便倒飞了出去。 “啊！潘鹏老弟，你这是干嘛！“朱泰显然没有被潘鹏一击致命，但也是被砍掉了左边的大半肩膀，手臂和身体就只有那么一丝丝的血rou连接着。赶忙忍着钻心的剧痛翻过身来，一边盯着潘鹏，一边疯狂的撕扯着衣服布带试图将如泉涌一般的献血止住。 潘鹏眼见朱泰虽然没死但也折了一条手臂，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迹和汗水，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铁质匕首就要向前刺去。说时迟那时快，朱泰看潘鹏的架势是铁了心要自己命，右手急忙抽出腰间的砍刀，抬手就朝着潘鹏面门砸了过去。这么近的距离潘鹏竟也是避无可避，心想，如此精密的计划怎么毁在自己的手上？这是天要亡我！ 可谁料想朱泰也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反抗，根本没来得及调整砍刀扔出时的角度，结果刀背重重的砸在了潘鹏脸上，瞬间潘鹏只感觉眼冒金星，随之而来的则是鼻血长流。潘鹏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没死，赶紧翻身站起来擦了擦鼻血，拿着匕首和朱泰对峙起来，心里想到‘他已经身受重伤，待他再放一会儿精血，我趁他虚弱取他性命，这样便万无一失了。’这一刻的潘鹏已经彻底的恢复了作为武者的冷静，一言不发的看着朱泰。 而朱泰也是了解潘鹏的人，心里已经对现在这情况猜得七七八八，此时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潘鹏的背叛。突然他发现自己很可笑，随机便笑了，并且笑得很大声，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这笑声中千万的凄凉。 从潘鹏朝着朱泰发动偷袭的时候起，吕姓青年和两个小孩的对话也不再控制音量，“这么说来，这两个大汉确实是想将你们两个抓到南方卖给那些土绅喽？” “你自己没长眼睛么？他们自己都因为分赃不匀打起来了！“丁一气不打一出来，之前就没有指望这个瘦小的文弱书生能帮上什么忙，刚他悄悄摸过来问了半天，从事情的开始，一直到丁一一次次的设计逃跑，再被逮回来毒打，听到精彩的部分，竟也跟着点头认真的分析道，“方法可行，不过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丁一让他把绳子先解开，他却也说不急，先把事情问个清楚。现在倒好，这书生却一直说着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废话，让丁一好一阵心烦。 “是的，吕前辈，我们明天就会被卖到稻村的姚家庄，恐怕往后一辈子都只有苟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了。“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得平静的苏瑶，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所以，能…能不能救救我们？” 是啊，她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从被抓到的时候，她就被打过一次，知道受那大嘴巴的苦处，在朱泰和潘鹏面前便不敢哭，她怕把他们哭烦了，又用大嘴巴打她；后来丁一也被抓了，丁一虽然年纪比她小，可是鬼点子层出不穷，她也不敢哭，怕哭出来了反而影响丁一设计她们俩那可能性极小的逃生计划。不过这一刻，只要青年将她们俩的绳子解开，撒命的逃，说不定也就逃离了这两个魔鬼的手掌了。 丁一见苏瑶哭了，心中大急，竟然也带着哭腔开口就朝着矮瘦青年大骂，“你这狗日的小白脸，要救便救，少在你一爷面前装活佛，等老子死了变成厉鬼，把你家祖宗十八代全都再杀一遍，教他们生出这么烂贼的一个孙子！” 吕姓青年被丁一如此恶毒的骂得一愣，也不生气，而反有些惊异的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活佛？” ‘我亲娘的乖乖，合着这人能从如此恶毒的语句中挑出好的来安在自己身上？遇上这等奇男子，得，我算是没辙了。’丁一闭上了眼睛，便只好等着那两个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分出胜负。 潘鹏这边正和朱泰小心翼翼的对峙着，忽得听见火堆对面一阵狂笑，“哈哈哈，好小子！竟然说我是活佛！好,好,好!今儿个就帮你超度超度这两个伤天害理的厉鬼罢。” 随即又听见丁一一声莫名其妙的大吼道：“你却是再摸我头一下试试！看我不咬穿你这张了脓疮的烂手！” 吕姓青年到也不理会，转头朝着潘鹏这边看了过来，轻轻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台，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潘鹏紧握在手里的匕首掉在了草地里，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这矮瘦青年身影一闪，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到了自己跟前，好像是用手打掉了自己手里的匕首，然后才听得这矮瘦青年身后，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