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孟德斯鸠

    听黒矮男人说完19区的福利、以及那个饥荒后。全息投影中的贝里，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他瘫坐在飞机的高级坐椅上，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他才突然喃喃道：“是这个原因吗，所以父亲才禁止我们去19区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大家不帮助他们哪？”

    贝里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天的父亲。冰冷而严厉的表情，仿佛没有一丝情感的冷酷。如同一个冷血的暴君，坐在那把冰冷的铂金椅子上。那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就好像绝对不会做任何通融、妥协一样。

    在父亲开口之前，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都仿佛静止一般。不知道父亲沉默了多久，他才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出了让整个会场胆寒的话。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去19区。如果有谁没有听见，他就永远都不需要听见这句话了。

    正是因为父亲的那番话，贝里虽然对神秘的19区，有着很大的兴趣，但是到现在为止，贝里都没有踏入19区半步。

    在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后，贝里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贝里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黒矮男人、以及他的同伴。

    这两个人是劫机者吧，他们不会让我活下来的、也一定不会善待人质的。贝里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着。虽然贝里在此时很痛恨他们，但比起痛恨他们，贝里倒是更加同情他们。

    因为贝里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临死前的样子，也不想看见他们为自己落泪。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贝里才决定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乘坐着这架飞机远行。在一个没有家人的地方，孤孤单单的迎接着死亡。

    正是因此贝里才知道，离开家人的痛苦，才知道孤单一人的痛苦。也正是因为这样，贝里才能体会到，他们失去家人的痛苦，那种痛苦一定比自己要难受的多。或许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会想起家人的身影、家人的声音、甚至是与家人相处的情景。可是那，他们大概又不敢去回忆吧，因为那回忆会让他们从狂喜中，回到极度的悲伤。

    人类正是因为拥有感情，才称得上伟大，而不是金钱等东西。一个著名的女诗人，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一旦在那最神圣的痛苦中沉醉，叫我怎能寻求这空虚寂寞的人世。（非常喜欢她的诗，不过她的小说太凄凉了。）

    自己只是与家人离别，而他们却可能永远的失去了家人。贝里在自己的心中又重复着这句话，当想明白这些后，贝里才缓缓的开口道：“虽然我不是19区人，也从来都没有去过19区，所以我不可能说我能体会你们的心情。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每个人都会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来填补每一块欲望的缺失。我也有着自己的悲伤，也有着自己的欲望。”

    看着他们的眼眸，贝里没有等他们开口，又继续说道：“失去家人是很痛苦的事情吧，而与家人离别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这番话让黒矮男人与胖子的心里，都突然变得酸酸的，因为两个人都失去了家人。大概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再遇见家人了。

    “小鬼，你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的。”黒矮男人说道。

    贝里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放过自己。不过贝里很同情黒矮男人时，也很能理解胖子。一个因为苦难而失去家人、另一个人却因为家人，而失去家人。贝里很理解胖子，也能想到自己如果是他的话，也几乎不可能做那些事情。

    因为人活着，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目标，而是要让自己、让自己的家人、让自己喜欢、热爱的人活的更好、活的更快乐。当这些理由完整的话，人的活着才能完整，不然就会有太多的欠缺了。而一个既得利益者，很难有机会看见底层社会，也很难去体会。

    如果真的只有伤害自己的利益、伤害家人的利益，才能改变一些东西。如果伤害自己所重视、自己所深爱、甚至是伤害自己所珍惜的生命，才有可能蜕变成孟德斯鸠。那么人们又会怎么选择哪？贝里相信，如果自己知道下场，自己绝对不会像胖子的哥哥一样。

    贝里看着胖子说道：“我能理解你，我也能理解你的哥哥。他并没有做错，当然你也没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像你一样，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

    胖子不知道贝里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少年，如果也出生在19区的贵族家庭，他可能也会过上奢侈的生活，但他绝对不会像自己、或者哥哥一样，至少绝对不一样。

    “16区人！”胖子低声的自语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觉得16区人很有意思，也第一次想要了解16区。

    贝里想得很对，既得利益者，很少会反对体系的缺点。那些放弃富贵、放弃享受、只为心中的理想与良心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但也不能说这是不对的。

    有时候良心与生活，对立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极为善良的人也难以选择。比如不用地沟油就面临关门的经营不善的饭店、比如不绕远路就交不起份钱的出租司机、比如不以出售没有任何作用的高价食药品为生，就无法养活家人的工作者们。

    面对等等类似的情况，这个时候人们又只能选择一个，这时候人的选择可想而知。如果可以满足了温饱、满足了家人的生活，那么这个人再违背良心，才是真正的失去良心。相信如果老奶奶，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拥有更好的经济基础，那么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情，会更多、也更让人放心。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每个人见到别人摔倒，还是请将他们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来。这不是经济与责任的事情，这是一个民族良心的问题，请不要让心变得冰冷。就算生活有时候会很困苦、有时候会很绝望，但只要心中还拥有着善良，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不然就算拥有良好的生活条件也是枉然。

    相信正是因为不要让心变得冰冷，所以那些人才会放弃更好的生活。像孟德斯鸠、伏尔泰、甘地一样。为了心中的善良，放弃了更好的生活，因此才称得上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