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蒙的暴乱（中）
“那么，请容我在这里叨扰一阵吧？” 一张沙发，一杯香茶，Q17惬意的靠在椅背上，轻轻旋转着茶杯的杯盖。一脸悠然，而就在沙发旁边的窗户外面，到处能看见腾起的烟柱，还有依稀的喊叫声。 “刚才不是挺有气势的么，现在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露娜莉亚砰一下放下了手里的茶壶，一脸鄙夷道。 没错，这里还是人偶师卡奥斯的月光工坊，Q17刚才下达了命令之后，就折返回来，借着讨论买卖安娜的事宜，竟是坐下来赖着不走了。 “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客人啊。坐下来喝几杯茶不算什么吧？”Q17摊开一只手无辜的说道。 “那就拿了东西赶紧……”露娜莉亚说道一半忽然被顿住住，脸色一变仿佛是触及了某个痛处。那痛苦而悲伤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少女一回头向着坐在Q17正对面沙发上的老头喊道：“卡奥斯爷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头子正捧着一个陶瓷杯子，撅着嘴拼命呼呼的吹气，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哈着气吸溜一下，然后再次呼呼的吹气，听到露娜莉亚的话，老头子有些回过神：“啊，神马？哦……没事，既然是客人的话，待久一点也没事嘛。” “爷爷”露娜莉亚惊怒的瞪大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刚才还对Q17大吼大叫的老头竟然现在会是这个态度。 对面的Q17哈哈一笑，拿起露娜莉亚刚才放下那个紫砂茶壶，给卡奥斯的杯子斟满：“卡奥斯大师，这是我的殖民地特产的饮料，读作cha，就是茶的意思（大陆语翻译过来的茶，指植物根茎叶等部位泡出的汁水，比如艾根茶），而我带的这一罐名为龙井，是cha中的上品，希望您你喜欢。”自然，这是艾丽莎从她的基因库存中提取出来的资料培育出的。 “好好……”老头子不停的点头，捧着杯子宝贝似的吸溜一口气，陶醉道：“多么美妙的香气，如此清新，如此高雅，”老头陶醉的抿了一小口，“这等甘苦的美妙，连波动而浮躁的情绪都能平静下来，让人思维专注，实在是太棒了，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仅仅是植物的叶子，竟然能泡出如此美妙的液体。”老头眨巴着发光的两眼看着手中的茶杯，“这一定是神的恩赐。” 对面的Q17只是默然而笑，这可是地球上称霸东西方两大文明体系数千年的帝皇级饮料，用来俘虏这个饮食业不发达的世界一个小老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无视露娜莉亚那怒火升腾的双眼，Q17靠在椅背上松弛下来，两眼出神的看着窗外，考虑着接下来的计划。 根据单独行动的村雨的情报，暴乱起因大致经查明，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根据昨晚和Q17商讨的结果，麦克罗索夫家族的人在城市各处低调的宣布了消息，马库拉格的新领主已经来到了贝尔蒙，而且还隐晦的放出了贝尔蒙将被其接管的风声，本来是希望市民们能潜移默化的接受的。结果这样的行动刚开始没多久，有不明势力的人……而且是很多人，在不同地点同时散布和煽动了谣言，诸如马库拉格的领主会对城市里每个人偶向它的制造者和主人同时征收一笔魔偶人头税，把工坊原来的雇工赶走让马库拉格来的难民接手以控制各个工坊，甚至是以贝当河向的城内的居民征收河水河运税等等。谣言的数量很多，有些一眼就能看出很离谱，有些则仿佛真有其事一般，和早上马克罗索夫家族宣布的马库拉格领主将接管贝尔蒙的消息一混合，大半的居民都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于是，在有些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挑拨下，平民们开始联合起来向原先的贵族老爷们请愿不要抛弃他们，还有些略微胆大和激进的，开始寻找那个领主的落脚之地，希望能去示威，而就在这时，又有来源不明的消息说马库拉格的领主已经到贫民区来了，虽然大部分人对这个消息表示怀疑，但领头者还是带了一部分人前去瞧瞧……结果，见到了门口的侍卫后，队伍里有人，也可能是挑唆者，一下子就按耐不住了，开始投掷砖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知道了。 因为Q17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根本没有让人追击，所以集会者除了两三个扭伤脚的人之外，基本上是没人受伤的全身而退了，但这结果一传出去立刻变成了，马库拉格的领主被激怒，指示手下的人霸道的乱砍乱杀，哪里哪里已经血流成河…… 一时间，市民人人得以自危。贝尔蒙在这个普遍农耕文明的大陆算是已经相当城市化的地方了，商品经济的发达淘汰了城市周边的佃农类经济，因此城内的居民可不是老实巴交的农奴，而是资产阶级倾向的雇佣工，他们甚至有着自己的公会（哪怕比较松散），遇到这样的情况，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自然是同仇敌忾。小店铺纷纷罢市，市民们高举着横幅，喊着口号走上街头。 一个人，是聪明而机智，不容易被欺骗的。但人群，则是冲动容易和被误导的。特别是这种没有固定领袖和明确目标，完全是被恐惧和流言驱赶到一起的人群。在既没有指挥体系又没有明确的行动目标、更没有监管的情况下，浑浑噩噩的存在一阵后，又遭到暗中某些人的唆使，毫无抵抗力的就变质了。 根据安蓓尔在空中飞行侦查得来的情报，暴乱是从Q17现在所处的贫民区开始蔓延出来的。 一开始只是游行和喊口号，但很快，恐惧的压抑使他们开始用更加激烈的行动宣泄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前来阻止混乱的贵族的奴仆、士兵，以及碰巧因为道路被拥堵而叫骂的马车车夫，甚至是某些嘻哈的路过者都狠狠的斥骂，然后升级为推搡，而另一方的人自然也不甘于吃亏的开始反抗。于是，一场争取自身权利的游行变成了全武行，而体格弱小者很自然的究竟寻找趁手的武器，从一把榔头到旁边地上翘起的石砖，斗殴升级成了械斗，而那些不幸被打倒的人，很快就被某些贪婪的聪明人搜刮一空，柔弱的妇女被拖到巷子里，而旁边的人看见有人尝了甜头马上有样学样……最后，不管是谁向着街边的店面投出第一块石头的，但那一声昂贵的彩色玻璃碎裂的声音，无疑是最好的信号弹，潜伏在人心中的一头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的最后一根铁条，爆发出了那可怕的力量。 贝尔蒙三大家族中，只有和殖民地结盟的麦克罗索夫家族派出了士兵试图维护秩序，但另外两家的不作为甚至是推波助澜让麦克罗索夫家族在这暴乱的狂潮中显得是如此的势单力薄。终于让事态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到中午的时候，街上只剩下那些满脸疯狂的“野兽”，他们三五成群抢劫路人，洗劫商店，甚至是互相打劫，掀翻路上的马车，强X妇女，用火把或是灌注了灯油的燃烧罐点燃街边的房子，没人还在乎他们一开始的志向，现在他们脑袋里只剩下各种疯狂的念头而已，即便有人暂时的冷静下来，也会在周围人疯狂的感染小被裹挟着继续打砸抢——人毕竟是从众的社会性的动物，哪怕在这种时候也是。 不过在这样的疯狂的大潮中，处于风口浪尖的Q17，却好像台风正中的台风眼一般，反倒过的异常的安逸，待在卡奥斯的工坊里以阿斯塔特修士和枪炮据险而守，坐在沙发上隔窗观火，一边安逸的喝茶聊天。 “回去告诉你家的家主，让他的士兵守好自己的底盘就行，他答应我的事情继续去做。城里的暴乱就随他去吧，这点损失在我看来不值一提。”面对好不容易潜行进来的马克罗索夫家族的一个仆人，Q17是这么说的。然后在对方震惊和疑惑不解中，Q17掏出了一个方盒子递给了对方：“这是马库拉格首批发型的货币的样板，金银铜币三种，带回去交给他，他会明白的。” 确实如Q17对那个传话的奴仆所说，这场暴乱在他眼中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对方在完全不了解殖民地的情况下就慌张的以此应对了，因为完全不了解殖民地的底力，他们实际上从一开始瞄错了攻击方向。他们觉得克亚奇是为了贝尔蒙的工业才才来的，因此不惜自毁根基的鼓动平民暴乱并摧毁那些基本的工业设施和商店，以为可以逼迫未来的领主Q17分散部队去平息叛乱然后乘机执行下一步计划吧（反攻或者暗杀）。但他们却不知道，Q17对贝尔蒙的工业体系根本毫无兴趣。 殖民地的工业，可是建立在自动机械、流水线等后现代化自动化工厂的基础上的，如果拿下了贝尔蒙并转移工业的话，那自然要把原来的工坊拆了改造成车间，因此，那些打砸抢的暴民，实际上是帮了Q17的忙——以后就不用面对强拆和钉子户的压力了。 当然，另一个好处则是，那些打砸抢的压力最终会全部落在另外两个家族的头上，当他们发现损失超过他们能承受的上限而不得不出来阻止的时候，就是他们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了。 Q17得意的磨桬着杯盖，窗外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摇曳的如同某种鬼魅…… “队长！”一个通讯频道响了起来，是村雨的直通线，“找到了……” 啪，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椅背上，惊动了旁边执勤的伊菲丽尔、楚，还有正在和露娜莉亚聊天的芙兰。只见Q17单手松开了礼服的领结，站起来一边解扣子一边说道：“全员，战斗配置。该干活了……” ———————————————————————————— “他们毫无动静，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在那一片黑暗中，一盏昏暗的烛火有气无力的摇曳着。照不亮那个气急败坏的说话者的身影。 “胆怯么……不……不是懦弱，也不是无能为力……”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一把折扇拍击合拢的声音“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根本不在乎。” “什么，这怎么可能。”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妇人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 “我早跟你说过，暴民的战术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是不受控制的，但又是容易被误导的，如果那个作为外来者的领主狠下心肠不介入过深，那最后的苦果都会被我们所吞下。” 老妇人的声音尖刻而毒辣：“不，还没完，我的部下还没出动，还有那些人，他们马上就要出手了，只要他们出手……” “蠢货！”年轻女子的声音高了起来，“我说了多少遍了，那些人的力量根本不能使用，他们的力量在遇到比他们更强的力量的状况下只会反噬其主而已。” “那个领主根本没有携带多少士兵，就算他有圣阶……” “昨晚发生的斗偶场的事情你还不明白么？那是一个信号，如果他有心要增派援军，就会像那颗流星一样……” “夫人”就在这时，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阵嘀嘀咕咕，然后老妇的哈哈大笑声响了起来：“不用你费心了，他们已经出手了。” “愚蠢而傲慢的人类，你会为为此后悔的。” “哼，”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门扉重重合拢的巨响。 良久……一声叹息…… “也罢，只能用那个东西了……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底力吧，克亚奇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