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活着想起她【四更】

    勾术正凄厉的悲吼，不住的在耳畔响起。

    苍天似乎也为之悸动，扬扬洒落下雨。

    他的脸已一片湿透，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看着眼前这般景象，碧潮笙的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他能感觉到勾术正心中的悲，却无法体会他的痛。世上之事本就是这样，只能感同，却无法身受。所以，千万不要试图去安慰一个悲痛欲绝之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痛。

    勾夫人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自己的儿子抱着二妈痛哭，这有悖于伦理纲常的画面，她老人家自然是看不得的。

    “正儿，快起来！你......你这......你这成何体统！”勾夫人怒然道。

    福伯闻言，颤颤巍巍的迈开脚步，上前相扶。

    “不要碰我！”勾术正虎吼一声，潮汐神掌的掌势顺势推出。福伯年迈体弱，哪里禁得住这一掌，人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倒飞出去。若不是碧潮笙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接住了他，恐怕，此际已是凶多吉少。

    福伯也不抱怨，谢过碧潮笙后便颤颤巍巍的走到勾夫人身旁站着。

    “正儿，你这是要气死为娘的是吗？”勾夫人已动了真怒。

    勾术正仍是一言不发，他的眼中仿佛只看的到寒月容，从前、现在、未来......没有未来......

    碧潮笙谨慎的靠近勾术正，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勾术正连眼都没有抬，出掌便打。

    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了出去，却被碧潮笙反掌所制，钳的死死的，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勾术正一惊，这才抬头去看碧潮笙。

    “勾公子，我们见过面的。”碧潮笙道。

    “滚，我从不和官府中人与狗讲话。”勾术正冷然道。

    “公子误会了，在下碧潮笙，并非官府中人。”碧潮笙道。

    勾术正的脸上忽露出一丝疑惑和三分惊喜，这也许是自寒月容死后他第一次露出除了悲伤和愤怒之外的表亲了。

    “什么？你竟然是碧潮笙碧大侠？”勾术正道。

    “正是。”碧潮笙道。

    勾术正沉默了一会，道：“若是在平日，在下定要与碧大侠痛饮两杯。只是，今日......”

    碧潮笙看着已生出尸斑的寒月容，缓缓道：“找些衣物给她盖上吧......”

    勾术正这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脱下外衣，盖在寒月容身上。

    “勾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替二夫人验尸。”碧潮笙道。

    勾术正冷然一笑道：“碧大侠，想必你还没有心上人吧？”

    碧潮笙摇了摇头。

    “那么，等你有所爱之人的时候便会明白。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将爱人拱手交给另一个男人，活着与死去都是如此。”勾术正道。

    “勾公子，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也请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没有对二夫人一点不敬的意思。我只是想快点找出杀害二夫人的凶手罢了。”碧潮笙道。

    勾术正充耳不闻，抱起寒月容霍然起身，向着前方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去。

    “正儿，你去哪里？正儿......”勾夫人呼喊道。

    那一对可怜又可悲的鸳鸯，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此时，陆阳候诧异的左顾右盼起来。他发现，碧潮笙竟也不见了踪影。

    ......

    晌午，小雨。

    悲雨人独立，含泪苦水中。

    勾术正的身上已尽数被雨水浸湿。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密林，地上开满了五彩斑斓的野花。各种娇艳欲滴的颜色交相辉映，编织成了一片偌大的花海。

    勾术正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往事历历在目。他不会忘记，他与寒月容在这片花海中私定了终身。他也不会忘记，寒月容的笑容比那花海更为娇艳动人。

    再美的花终会凋谢，红颜的命运便如娇花一般多舛。

    勾术正蹲下身子，在湿润的泥土上不住的翻腾，挖掘，直将十指弄的血迹斑斑。

    情泪与鲜血滴滴入土，他身下的坑也越挖越大。

    半晌，他的动作静止了，他痴痴的望着身下的长眠坑，一言不发。

    他将寒月容抱起，放入坑中。接着，一个翻身，人便躺在了寒月容身旁。这个长眠坑很大，足够躺下两个人。

    勾术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凭雨点打在他的身上，泥水弄脏他的衣衫。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这是勾术正对寒月容的承诺。

    他爱她，他从未骗过她。

    所以，今日他便是来兑现曾在这片花海中许下的承诺。

    “愚昧！”

    勾术正闻言，赫然睁开了双眼。只见，碧潮笙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前。

    “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她的死因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她吗？难道你就不想亲手为她报仇吗？”碧潮笙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比前一个问题的声音响上三分。当他问道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声音中已贯入了内力，震的林中鸟兽四散。勾术正顿觉双耳嗡嗡作响。

    勾术正痴痴的瞧着碧潮笙，眼神浑浊且迷离，他依旧一言不发。

    碧潮笙一个箭步，单臂便将勾术正从长眠坑中拉了出来。

    “你给我清醒一点！”碧潮笙揪住勾术正的衣衫怒斥道。

    “我......我只想一直陪着她......”勾术正说吧，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碧潮笙苦楚的叹出一口气，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下来。他拍着勾术正的肩膀道：“相信我，她不愿意看到你去死，更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她去死！她若是真的爱你，便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若是真的爱她，为了她，就更要好好活下去！死只是一种解脱，是一种逃避，因为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正真的爱不应该有逃避，也不应该自找解脱！哪怕生离死别，哪怕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也好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你才能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