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永不绝望的等待
落日谷在天界之西，那里盛开着世间仅有的花朵，经年不谢。 苏小妖有些疑惑，日落谷应该是看日落的，为什么东篱却要她日出前去？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和力道苏小妖不禁有些眷恋。 虽然，她提出日落谷只是一个借口，可此时，她真的有了一些期待。 天地间此时已经泛出了黎明前的青色，暗沉沉的仿佛正在冲破某些命定中的束缚，以缓慢而又不可抵挡的姿态，从黑暗中挣扎而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发丝飞扬，肆意而张狂。 苏小妖悄悄捏紧了东篱的手指。这一刻的平静，美丽的胜过一切，在记忆中，永远都不会磨灭。 片刻后，东篱牵着苏小妖的手落在了小巧的后鸟山上。“看见了吗？就是落日谷。”东篱指着脚下，声音似乎第一次这样柔和，像水一样，一层层渗进了她的身体，侵蚀了她所有的思维。 日落谷在后鸟山下，整个谷并不深，一眼看去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天坑。没有一丝的绿色，只有裸露的土地，与周围的草木想比看起来格外荒凉。 这里就是仙界最美的地方？苏小妖不禁有些怀疑，莫不是神仙的审美和妖什么的不一样？ “我们，不下去？” “不，在这里等待日出。”东篱的眉眼都少了一些清冷，伸手拂过了她耳边的碎发。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让她心慌颤抖的情愫。 苏小妖慌忙转头，装作看着天边的样子。 东篱浅浅笑着，眼里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包容。 天渐渐亮起来，一丝红色从地平线上露出。 这时，苏小妖震惊的发现，死寂而空荡的落日谷变了，仿佛在太阳升起的那刻灰蒙蒙的落日谷苏醒了，黑色的地面上漂浮起点点的蓝色荧光，微弱的却不可忽略。 那些蓝色的光点格外的美丽，像小小的精灵，带着朦胧的光晕，升腾起一片梦幻的色彩。 蓝色的光点越来越多，不断向天空飘起，越来越高，包围着苏小妖的身体，柔和的像一缕风，点点的蓝色轻触在她的皮肤上，游鱼一般又缓缓滑过。 苏小妖伸出手，光点落在她手中后变成了一颗蓝色的珠子。 随着太阳的升起，谷中那些光点渐渐下沉，在地面上安静的落着，仿佛陷入了沉睡。 当太阳完全跳出了地平线后，那些蓝色的珠子开始发芽，慢慢长出细嫩的茎干。 苏小妖震撼而清晰的，看着生命不断的诞生。坚韧，美丽。 天完全亮起来，落日谷里已经布满了晶莹如宝石一样的蓝色种子，那些种子，都长出了手指长的茎干。 似乎每一分钟看见它们都在长高。蓬勃的，充满了感染人的生命力。 太阳越来越高，苏小妖已经忘记了时间，眼前只有这片美丽的生命，一片片叶子在嫩绿的茎上抽出，展开。 当中午的时候，整片山谷的植物已经长到了一只大狗那么高。下午时顶端开始结出蓝色的花苞。 它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快？苏小妖震惊，她第一次看见生长的如此迅速的植物。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那种生命带来的感动满满的侵蚀她的内心，她忽然之间感谢，感谢今天她会意外来到这里。也感谢，会陪她站在这里的人。 东篱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的想法他却似乎都明白，握着她的手指沉稳而有力，就如同所有的感情都会在这样普通的交握中流淌。 不知不觉中，太阳渐渐西下，那些小小的像指甲大小的花苞已经像拳头那么大，漫山遍野都是那样美丽的蓝色，深深浅浅，风吹过像流动的海。 天空开始变成橘红色，太阳变得很大，逐渐落下，花朵全部慢慢舒展柔软的花瓣，一层一层的展开，整个山谷美丽的惊心动魄。 太阳一点点沉进大地中，天空慢慢暗下来，山谷的花朵忽然无风而动，摇曳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哀伤弥漫着整个山谷。 仿佛对太阳无声的别离和挽留，那样的悲伤如同丝线，无孔不入，不可察觉，却细细密密的缠绕进心里，挣不脱，舍不掉。 最后一缕光芒收敛进大地中时，漫山遍野的花忽然间崩裂，花瓣四散纷飞，在空气中化成了点点的蓝色光芒，随风飞舞。 最终，隐没在大地。 苏小妖痴痴的伸出手，接住了一颗蓝色的光点，她想挽留住什么，然而那光点落在她掌心的瞬间完全消散了，再不复一丝痕迹。 “你留不住的。它们只能存在于这片山谷，所以，这片山谷才如此特殊。这种花叫做等待。它们代表着轮回，新生。” “为什么叫做…等待？”苏小妖抬起迷茫的眼睛，它们的生命短暂的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甚至来不及感受任何世间的美好就会凋谢，它们如何等待？怎样等待？又有什么值得它们将那么珍贵的时间用来去等待上面？ 那样的眼神莫名的让东篱心中一颤，柔软而冲动。他轻轻抬起手，覆在苏小妖的脑后，一手柔和的环过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拥在怀中。 “傻瓜。”他轻轻低语，“再短暂的生命也会有想等待的东西。而它们想等待的，就是每天的太阳，太阳出来，它们就诞生，太阳落下，它们就死去。 对你来说，它们的生命太短暂，不值得在等待中浪费，可是对它们来说，这种等待就是它们的一生，所有的所有。 因为这样的等待，才赋予了它们生命。它们是因为太阳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所以，最后因为太阳而死去才是最完美的归宿。” 苏小妖闭上眼睛，双手慢慢环过东篱的身体。她懂了。 这个生命，为什么如此决绝。 这一天，她仿佛看完了一个生命的一生。 当等待的东西是美丽的，等待便也会变成美的。 苏小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神仙们会说，在这里看日落前，一定要看日出。这样才不会因为日落而悲伤，因为你相信，它会因为一个更美丽的明天而升起。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去过的神仙都会那样的神情，充满了遗憾又充满了希望。为什么所有的神仙都会说同样一句话，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小妖不由紧紧抓住了东篱的手。失去的越多，当得到时才会越珍惜，越想牢牢抓在手中，这种唯一是不可取代的。因为失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东篱对于她，就是这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