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仙（上）

    鬼魂们往往是很奇怪的，新死的鬼有着很浓重的人类情感，总是想要弥补遗憾，有时是报恩，有时是复仇，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能坚持到底的往往是复仇的执念，所以多数有很强能力影响人类磁场的往往是恶鬼冤魂。

    今天早上虽说没有电话声准时响起，我却还是到点就醒。隐隐地闻到稀饭和油条的味道，我随便抓衣服换上，走到客厅。

    “你醒啦？快吃吧！”林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盛了一碗稀饭送到了我面前。

    “你，没事了？”我看着她，这恢复的也太快了吧？

    “我记得一些，当时在我搜华苑的资料，然后突然觉得有点闷，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

    “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爸妈交代？”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我却大笑了起来，她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盯着我，大概是在想我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哪有人死之前还跟家人报个信啊？”我还是止不住笑，“这根本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她瞬间好像明白了，脸噌的一下子就红了：“那，还有还有，我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只能呆在家里了？”

    “不是不是，你是我的法器啊，你不得跟着我么？”我清了清嗓子，收住了笑容：“这个，你现在是属于灵体，懂吧？就是只要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一般人就发现不了你，就算你跟别人打过招呼，别人过上一分钟的也就把你完全忘记了，所以我用不着你的时候，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给我杀人放火的就行。”

    她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粥推给了我：“吃吧吃吧！”

    近些年的食物我真是入不了口，其实我也算是灵体，也就慢慢忘记了饥饿的感觉。但看着林立一副热心肠的样子，我还是喝了一口稀饭，虽仅仅一口，恶心味道还是涌上了我的脑门儿，我忍不住吐了出来。

    “怎么？生病了？还是，我煮的太难吃？”林立看着我，关切地问道。

    “跟你无关的，是食材的问题，不信你吃一口。”

    我把碗端给她，林立略显疑惑地看着我，喝了一口，也立马吐了出来。

    “你做了我的法器，味觉也会特别敏锐，能够吃到食物真实的味道，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我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林立气呼呼地把稀饭和油条一股脑地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干嘛去？”我完全被她弄迷糊了。

    “去公司！”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是被早饭气的？

    “等我背个包！”我转身要去拿我的双肩包。

    “拿什么拿！走啦！”林立一点余地都没给我，直接把我拽走了。

    进了公司，我们才真正意识到林立死亡的事实。

    尸体是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的，警察还在现场调查取证，林立的父亲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没说，看不出忧伤，也没有泪水。

    办公室笼罩着阴郁的气氛，人一小撮一小撮地分开，各自窃窃私语着，有人在说林立急功近利死了活该，有人在因为她的死而感到惋惜，有人直到这时才知道林立父亲的来头，啧啧惊叹，我也是其中一员。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林立的父亲是华苑小区的开发公司董事长，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十佳企业领袖之一——林少磊。

    其实我也很好奇，作为一个大小姐，林立为什么跑到广告公司来当实习生，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便多问。

    林立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尸体旁，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泛着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后的林立真正有些难过。

    “伯父！”我走到林立父亲面前，林立抬头讶异地看着我。

    “你好，请问你是？”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的脸我在杂志上见过，却没有这么苍老的感觉。

    “马朵拉，林立的朋友。”我伸出了右手。

    “有~什么事吗？”他没有反应，好像完全忽略了我的动作。

    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哦，没什么，只是想跟您说声节哀。”

    林立父亲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节哀？如何节哀？”

    我一时语塞，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废话，只好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林少磊挪开了椅子，一个人收拾起了林立桌上的遗物，将林立用过的本子、相框一件一件地放进纸箱子里，动作极其缓慢。林立在一旁呆呆地站着，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嘴角也在抽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轻声念叨着，不知什么时候林立才能度过这段时期。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下班后，林立我身后远远地跟着，脚步拖沓，活像一个水鬼。

    我想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硬生生憋出一句：“哎，你没事吧？”

    林立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算了，我还是自己先溜达回家吧：“林立，我要赶紧回家了，今天可能还有任务，你先一个人待会儿，钥匙我给你，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

    我从钥匙圈上扯下了备用钥匙，塞到了林立的手中，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我也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只能希望林立能够尽快自我修复了。

    刚踏进家门，聪就忽闪忽闪地对着我嚷起来：“拉拉！拉拉！”

    “拉拉你个头，你唱卖报歌呢？”我没好气地对着他吼道。

    “就许林叫你拉拉，不许我叫啊？拉拉，拉拉，拉拉！”聪是没有实体的，当你有力无处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更加恼火。

    “你妹的，有完没完？”我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拉拉，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还学着人类说脏话。”聪居然还会故作娇羞，我要疯，彻底无语了。我一言不发，站在聪面前，等着它继续说话。“今天的任务有点麻烦呢，去跟公司请几天假吧！你要去趟外地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想要跟聪好好说话：“去哪儿？具体是什么事情？”

    “定阳市！那里貌似是有什么妖物作怪，已经害死了十多个人了。因为要去好几天，所以这次我也跟着你去吧！”聪算是报告完毕。

    由于我老是要去这儿去那儿，公司的事假、年假都被我休完了，这次又要出去，只能请病假了。我拨通了人事部的电话，跟人事部的陈姐鬼扯了一番，然后就收拾东西订机票了。因为林立是特殊灵体，所以根本不需要订她的份，只要她站在一旁不说话，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

    机票是第二天早上九点的，连续两天都能正常睡觉，我真是开心得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

    半夜，我被开门声吵醒，跑到客厅才发现是林立回来了，我睡眼惺忪地跟林立说完了明天的计划，之后又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由于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去机场，天刚蒙蒙亮，我就很不情愿地起床了。林立坐在客厅等我，脸上的泪痕已干。

    其实也蛮迅速的，当天下午就到了定阳市，到预定好的酒店放下行李，我便开始准备执行任务。

    定阳是个小城市，人口不多，生活节奏也很慢，周围的房子挺古老的，青灰色的砖瓦盖的，飘散着潮湿的味道。这地方空气新鲜，又安静，怪不得妖怪会来，多舒服啊！我不禁感叹道。聪在我耳朵旁边飘着，隐隐地散发着光芒。我在耳朵上挂了个蓝牙耳机，用作伪装。

    “聪，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啊？”我低声问道。

    “疑似地仙，占了山头，为祸一方。”聪简明扼要地回答了我。

    “就没别的情报了？”

    “没了。”真坑！又是这么不靠谱的事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任务又是我的了。

    “那你带路吧，大概方位你总知道吧？”我没好气地说。

    “不知道，自己问。”

    哈！我嘴角抽搐，我生气了？没有没有，我都习惯了，哪会生气呢？于是，我淡定地笑了笑，说道：“这样吧，去警察局。”

    林立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去警察局干嘛。

    到了警局，我出示了相关证件，要求当局提供近日非正常死亡或失踪的档案资料。林立吃惊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问号：“你，不是幽鬼猎人么？”

    我“嘘”了她一声：“我不过是弄了个假证而已，然后用障眼法作掩护，让警察以为我是国家特工。”

    我翻看着档案，很快便发现了线索，虽然失踪人口位置四散各处，但尸体发现的位置几乎是一致的。

    “林立，快过来！”我把尸体的照片递给林立。

    林立“啊”地大叫了一声，直接把照片扔出去了好几米：“这都是什么啊？血rou模糊的！好恶心！”

    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把照片捡起来，放回了档案夹。

    “没错了，尸体在城郊山区周围被大量发现，应该是妖物进了山。”我合上了档案就往门外跑。

    “哎！真要去啊？”林立在一旁畏畏缩缩地看着我。

    “哦，那我是可以不去的。”我停下了脚步，倚在门框上，林立一听我说这话，笑容立马浮现了出来，“可是任务需要完成啊！这样吧，作为我的法器，你自己去解决哈！”

    “啊？不行不行，一起去！”说完，她跑过来拽着我的衣服，生怕自己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