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黯然神伤(1)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楼前的草地上。小楼门口列站四个黑衣劲装女子,俏脸紧绷,手按剑柄,如临大敌。进门处司书等四人,见日上三杆,小姐还没动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而内厅端坐的颜容,却很沉得住气,双目微眯,似乎已神游八极之表。 怨不得四个丫头着急,银花婆婆已来过两次。第一次被司书推说堂主玉体欠安,不能视事为由,打发回去了。那银花婆婆人老成精,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去颜容住处兜搭了一圈,不但没有见到颜容,就是那个该死的小贼也没找到,气急之下,铁杖提在手里又跑回来了。 司书见银花婆婆来者不善,不敢怠慢,早早跑出楼去迎候。司书年纪不大,小嘴却很甜,婆婆长婆婆短的一通乱喊,银花婆婆虽有满腹怨气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板着脸要面见堂主。司书说小姐依然卧床未起,陪着笑脸让银花婆婆再等上一两个时辰。 银花婆婆老脸一变就要发作,那四个女卫手握剑柄拥上前来,司棋、司琴、司画亦悄无声息现身楼口,中间的司棋手捧柳依依发号施令的那口长剑。银花婆婆“咯咯”一笑,声如老鸹,阴声说道:“小毛丫头,和我老人家玩这个,你们还嫩了点。” 司书面不改色,淡然笑道:“婆婆差矣,我等奉堂主剑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此楼,违令者斩。想必婆婆您老人家也不会为难我们几个小毛丫头。” 银花婆婆撇了撇嘴,哼道:“算你小丫头会说话,也罢,我老人家就等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有敢挡我老人家者,即如此石。”说罢亦未见老婆子如何作势,铁杖即已挥出,一声轰响,磨盘大一块湖石已经碎成粉末,烟尘尚未散尽,已经不见了银花婆婆的踪影。司书见了这骇人的一击,吐了吐舌头,与司棋三人回到楼内,更是忧心忡忡。 柳依依绣榻之上,两人依然相拥而卧。唐靖雨虽未醒来,脸色却已是白里透红,气息匀称悠长。柳依依却头枕唐靖雨臂膀,酣然入梦。嘴角血迹未净,却挂着一个甜美的笑容。好一幅醉卧晓枝、海棠春睡图,可惜唐靖雨却无福消受。 一个时辰转瞬已届,楼上依然悄无声息,司书等人反倒沉下心来,等着银花婆婆找上门。说也奇怪,左等右等,也没见那老虔婆的身影。司书几人反倒更加不安,银花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平时倚老卖老惯了,不要说这老虔婆手底狠辣,即是冲着太上的无上权威,就连宫主都让其三分,遑论他人了,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呵,如今几次吃瘪,这老虔婆无论如何亦咽不下这口气。该不会是这老虔婆又耍甚么花招吧。 距午时不过一个时辰,银花婆婆又来了。出乎司书几人预料的是,银花婆婆似乎心情极佳。一改往日佝偻着身子,风风火火的姿态。居然少有的好整似遐、笑容满面,拄着铁拐沿抄手游廊施施然的行了过来。银花婆婆一反常态,司书几人还真有点不知所措。说不得司书只好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拦住银花婆婆道:“婆婆,您老人家如此开心,莫非是有甚么喜事不成。” 银花婆婆笑容不减,凑近司书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当然了,太上就要驾临我百草堂,难道丫头你不开心呵?” 司书一怔,心底可是吃惊不小,待回过神来见银花婆婆已绕过自己,不由惊呼:“婆婆,且等一下。”疾步追赶。银花婆婆理也不理,却被从楼内拥出的司棋几人仗剑挡住了去路。 银花婆婆老脸一变,铁杖一举,喝道:“太上有令,挡我者死!” 银花婆婆抬出太上来,几位姑娘不免有些迟疑,要知道太上在宫内具有无上的权威,太上的令谕无人敢于抗拒。司书已经追上前来,笑道:“您老人家又和我们小孩子开玩笑。” 银花婆婆冷声道:“你见我薛长老甚么时候拿太上开过玩笑。” 司书冷冷一笑,俏脸一板,淡然道:“那么请薛长老出示太上令谕。” “呵……这个……”银花婆婆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来这一手,支吾道:“却是太上口谕。” 司书哂道:“怕是薛长老假传太上令谕吧。” 银花婆婆恼羞成怒,叱道:“我老人家没功夫和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废话,给我让开。”说着铁杖斜指,杖上那条铁线蛇顺着铁杖滑落到银花婆婆破袖之中。银花婆婆白发飘拂,提聚功力,向几人逼去。 司书司棋、司琴、司画是柳依依的贴身剑婢,名虽主仆,情同姊妹,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素日就腻味脾性暴虐整日与蛇为伍的银花婆婆,所以明知不是银花婆婆的对手,也纷纷亮出配剑,打算与老虔婆拼命。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颜容缓步行了出来,讥笑道:“银花婆婆,倘大年纪,还和几个毛丫头一般见识,你就不怕别人耻笑你为老不尊?”百草堂皆知颜容医术高明,除堂主与银花婆婆外,却不知颜容还是内家绝顶高手,否则司书等人刚刚亦不致如此忧心。 银花婆婆见颜容现身,心底有些忌惮,嘴里却道:“你是本宫客卿,此乃本宫内务,不干你老儿事。”
颜容笑道:“银花婆婆此言差矣,太上与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投桃报李,这才答应驻留百草堂。当日太上有言,请老夫协理百草堂。因此,如果有人蓄意挑起事端,老夫却不能坐视不理。” 银花婆婆为之气结,指定颜容,怒道:“你……你……好你个颜老儿,那么我老婆子问你,柳依依她是不是在为那小贼疗伤。” 颜容淡然说道:“柳小姐乃一堂之主,你老婆子却是本堂护法,堂主所行何事,难道你这个护法有权过问吗?” 银花婆婆羞怒至极,三角眼精光暴射,阴恻恻的说道:“我老婆子是百草堂护法不假,却也是水云宫的长老,维护太上的权威,我老婆子责无旁贷。何况……哼哼……太上即将驾临。”以颜容耳目之灵,银花婆婆刚刚所言早已听见,此际再次搬出太上,又见老虔婆一副有恃无恐的骄横嘴脸,知其所言非虚,莫非这老虔婆昨夜已把消息发出。如果太上真的来此,不仅唐靖雨小命难保,就是柳依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太上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容不下男女之情,这也是百花宫的金科铁律。颜容打定主意先拖延住这个老虔婆再说。 柳依依鼻翼翕动,长长的睫毛上,两颗泪珠宛然,却是好梦一场。柳依依娇慵的一声轻哼,美目缓缓睁开,见自己侧身于一赤身露体男子怀中,猛地坐起,震惊慌乱之下差点掉下榻去。方忆起昨夜种种,忙又俯身察看,见唐靖雨脸色红润,内息悠长,知其已无大碍。柳依依凝视着这张俊逸的脸,昨夜旖旎风光、缱绻柔情涌上心头,却是痴了。 东方文英的身影已经遥远,她的芳心之上已经深深的刻上了唐靖雨的英姿。柳依依幽幽一叹,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唐靖雨双唇之上轻轻一吻,然后披衣下床。下床之后,方觉脚底绵软、天旋地转,心知自己妄动先天真元,血脉亏损,只怕没有个一年半载难以复原。柳依依从箱中取出一粒固本强原的丹药,咽下之后,功行一周,起身去隔壁房间沐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