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虎落平阳(2)
唐靖雨身中数剑,被邪神左掌拍中肩头,几乎将全身功力拍散,要命的是左腹之下遭受重创,要不是在飞身之际下意识的挡了一式,这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小命。这也是唐靖雨命不该绝,初生的朝阳发出的光线,自剑影中隐约投入,这剑网唯一的破绽,却给了唐靖雨一丝可乘之机。 唐靖雨一阵眩晕过后,以剑拄地,吃力的起身,面色苍白,双目依然淡定的瞧向邪神,淡淡说道:“还有最后一合,前辈请!” 唐靖雨精妙的剑法和鬼神莫测的机变能力让邪神又惊又妒,加以时日,他邪神决难望其项背。邪神本就是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的人,刚刚杀手迭出,实则未尽全力,一元神功并未提至极致。最后一合,邪神动了杀机,他宁愿得不到师门神功,也要把唐靖雨毁在剑下。唐靖雨若是知道目空一切的邪神对他如此忌惮,足以值得自豪。然而此刻唐靖雨却难过的要死,勉强提聚了残存的功力,长剑斜指地面。 邪神缓缓提聚一元神功,青衫无风自动,左手捏了一个古怪的剑诀,右手长剑斜指长空,剑尖暴长出尺许长淡淡墨影。“剑芒!”唐靖雨心下也不由惊骇,内功修行至登峰造极,剑法出神入化,才能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若有形质,谓之剑芒。 邪神已将功力提至极致,正欲出手,正当此时,一丝箫音划空而来,若有若无,似遥不可及。婉转娇啼,又似近在咫尺。邪神神色剧变,脸上阴阳不晴,双目冷电般逡巡四围,旋即冷哼一声,倒飞而起,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唐靖雨心下的惊骇不在邪神之下,当日在水月坊,那神秘女子手执碧玉箫,以几缕摄魂箫音破了采玉销魂一曲。后来那只碧玉箫虽在妖女姚欢欢手中,唐靖雨却已断定那神秘女子是许若晴那丫头。姚、许二人乃是阴姬嫡传弟子,碧玉箫乃是阴姬传令信物也说不定。那么这次又是谁呢?能把邪神惊走,莫非是阴姬亲至?唐靖雨心头一紧,俊目瞧向半山坡不远处丛林。 又是一声清越的箫音划过,林边现身一白衣公子,手中执着的却是一只翠玉箫,唇红齿白,风神如玉,衣袂翩然,却是女扮男装的薛紫薇。 薛紫薇身形轻晃,已掠至唐靖雨身前,似笑非笑的瞧着唐靖雨。唐靖雨苦笑道:“宫主……”唐靖雨心神一松,却觉腹部一阵剧痛,受创的剑伤鲜血喷涌而出,一阵眩晕袭来,已是摇摇欲坠。唐靖雨耳间只听见一声惊叫,似乎载入了一堆温软的云彩中,芳香沁人,说不出的熨帖,一阵困意上涌,渐渐失去了知觉。 唐靖雨醒来的时候,已置身于一座山谷的草地上,浑身上下的创口已包扎停当。薛紫薇背对唐靖雨抱膝席地而坐,双目出神的瞧着半山腰变幻的云彩。薛紫薇虽一身男装,却难掩其婀娜的身姿,秀发如云,肌肤胜雪,虽只瞧见半边脸颊,也当得上天香国色。唐靖雨不禁瞧得痴了。若论美貌,恐怕许若晴、慕容菲均要稍逊这个娇蛮的小宫主一分,唐靖雨以往对这来自水云宫的小宫主先提了三分小心,加之心上只得慕容菲一人,对这小宫主的美貌并未用心体察。此即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小宫主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唐靖雨正胡思乱想,薛紫薇却似若有所觉,突然回身冲唐靖雨嫣然一笑,低声道:“人家好看吗?” 唐靖雨情知失态,讪讪说道:“宫主说笑……在下该向宫主致谢才是……”说着就欲起身,却觉浑身酸软,正想挣扎用力,额头被一只绵软香腻的柔荑轻轻按住。 薛紫薇笑道:“唐少还是老实躺着,外伤愈合不难,然而一元神功很是霸道,你的内伤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难以尽复。不过袁师叔大概也没讨多少好,否则就算是他误会的阴姬亲临,也不至于闻风而逃。”危急之时,唐靖雨昏迷不醒,薛紫薇也顾不许多,撕下唐靖雨的衣袍包裹的他鲜血喷涌的腹部创伤,此即想来犹心如鹿撞。 唐靖雨略一运功,只觉气息断续不畅,内腑隐隐刺疼,情知薛紫薇所言非虚。薛紫薇瞧见唐靖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嗔道:“偏是不信人家,自讨苦吃!”却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柔的给他拭去。 丝帕芳香馥馥,佳人娇美如花,唐靖雨也不禁有些痴迷。恍然间脑际浮现慕容菲的玉容,唐靖雨心下涌起一丝愧疚,暗暗骂自己心志薄弱。这薛紫薇来自神秘诡谲的水云宫,行事又每每出人意表,自己万万不可大意。 唐靖雨“咳”了一声,正容道:“还要多谢宫主救命之恩,小可没齿莫忘!” 薛紫薇“吃吃”笑道:“不知道唐少如何谢法?” 唐靖雨心道这就来了,薛紫薇最关心不过是“寒钓图”下落。何况唐靖雨日前有言在先,只要薛紫薇听话,就会将“寒钓图”下落告知。唐靖雨却偏偏不提此事,笑道:“一命抵一命,江湖之上再相逢,如宫主落难之时,靖雨拼却性命不要,也要维护宫主周全。” 日后薛紫薇真要有难,唐靖雨断然不会坐视,不过此际却有调笑之意,他断定薛紫薇更在意“寒钓图”下落。果然薛紫薇摇头笑道:“甚么一命抵一命,大煞风景,人家却有事问你唐少,不知可肯坦诚见告?” 唐靖雨苦笑道:“宫主垂询,在下自当奉告。”“寒钓图”的来龙去脉唐靖雨再清楚不过,此事告知颇有渊源的薛紫薇似乎并无不妥。 薛紫薇却神情扭捏,掉过身去,低声道:“人家想知道唐少和梅……梅萱……跌落千丈悬崖……,当时人家……”越往后话音细若蚊呐,几不可闻。 “甚么?”唐靖雨惊道,他再也没诚想薛紫薇问出这话,背后深意让他感动之余,却也有些歉然。“宫主难道把这些看得比“寒钓图”下落更重” 薛紫薇默然不语,良久方一声轻叹,再回身已面容沉凝,沉声道:“唐少重伤未愈,还是歇息一会,将养身子要紧。” 唐靖雨早已困顿不堪,见薛紫薇心不在焉,暗暗舒了口气,当下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耳间箫声响起,悠悠然如同雁过长空,风过竹林,让人身心康泰。又如碧海潮生、风生水起,让人气血舒畅。唐靖雨徜徉于青山秀水之间,蝶舞莺飞,鸟鸣虫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不远处一白衣少女,凭湖临风,歌管细细,有飘然出尘之概,绰约如仙之姿。唐靖雨只当那是朝思暮想的慕容菲,一句“菲菲”脱口欲出,那女子已自唇间放下玉箫,回身嫣然一笑,只如鲜花怒放,却是花容月貌的薛紫薇。 唐靖雨大叫一声,已自梦靥中惊醒,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却也觉通体松快许多。薛紫薇放下翠玉箫,过来替唐靖雨拭汗。唐靖雨心下感激,谢道:“宫主拼却消耗真元,为在下疗伤,在下于心不安。” 薛紫薇起身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大异寻常。唐靖雨瞧这小宫主笑得古怪,有些莫名其妙,暗想这薛紫薇不愧为一宫之主,收起小儿女之态,居然也有几分高深莫测。唐靖雨心下有些惶惑,试探道:“小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宫主……” 薛紫薇淡淡说道:“唐少只管吩咐!” 唐靖雨笑道:“宫主宫务繁忙,也不好多耽搁。在下还是打算……打算去翠云宫叨扰几天……”唐靖雨说到后来,瞧见薛紫薇俏脸凝霜,心道不妙。 果然薛紫薇冷笑道:“人家就知道唐少和梅萱情非泛泛,也好,人家陪你前去个地方,不过……可不是翠云宫,而是水云宫!” 唐靖雨惊道:“甚么?去水云宫?” 薛紫薇淡然道:“不错!唐少知晓‘寒钓图’下落,更在日前见过魔尊,师傅她老人家你是非见不可了,这也怨不得人家!” 唐靖雨暗暗叫苦不迭,不说水云宫乃是非之地,就这太上凭一己之好恶行事,只怕也是喜怒无常之人,这一去还不是凶多吉少。唐靖雨抗声道:“宫主救了在下一条性命,当下便可取去,水云宫在下不去!” 薛紫薇俯身过来,端详了一眼唐靖雨,柔声道:“唐少大可放心,水云宫又不是龙潭虎xue,本宫也可答应,拼却性命不要,也会维护唐少周全!”说完发出一阵清脆的娇笑,说不出的洋洋得意。 唐靖雨沉声不语,暗地里想着脱身之计。薛紫薇秀目一转,忍住笑道:“对了唐少,人家还要提醒你,本宫的疗伤金丹虽有奇效,不过你要是妄动内力,轻则功力尽失,重则经脉寸断,不可不防呀!”唐靖雨一贯的伶牙俐齿,此即也被气得悻悻然掉转身去,对薛紫薇来了个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