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怜花公子(2)
南宫纶是老狐狸,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没有发作。广德指着右首的蒲团说道:“叶公子请坐!”他不称呼师弟,自然是不想认这个师弟,当然有烈火神君和南宫渐撑腰,不要说来的是叶青扬,就是红叶大师,只怕此时也拿他毫无办法。不过,广德真的敢同梵音上院闹翻吗,烈火神君不可能做雷音寺的护院吧。 唐靖雨不动声色,径直去中间的蒲团坐了下来,长剑随意的放到一旁。广德笑道:“叶公子前来敝寺,可曾携带红叶师叔佛旨?” 唐靖雨情知广德急于弄清楚梵音上院对他广德方丈的态度,假若他露出一点破绽,抑或梵音上院决意对广德不利,那么他别想活着出了这间净室。 唐靖雨摆手道:“在下前来雷音寺,一是叩拜慧果大师佛灵,再就是邀广德方丈前往梵音寺领受金锡佛杖和云锦袈裟。” 每位高僧就任雷音寺方丈,都会去梵音上院拜会方丈和长老会,并领受金锡佛杖和玉锦袈裟。 广德心中有鬼,哪敢去梵音上院,自然也就没有这金锡佛杖和玉锦袈裟。所以,唐靖雨与老化子喝酒闲谈时听过这些佛门逸事,没承想今日派上了用场。广德对这金锡佛杖和玉锦袈裟虽然想得要命,可他还真怕去了梵音上院更要了他的命。 这时叶致平笑道:“叶公子,怎可对老夫视而不见呢?” 唐靖雨一惊,他进门以来,那是当作叶青扬完全不认识这几人,万一叶青扬和这叶致平真的打过交道,那么此即,他已是万分凶险。唐靖雨想也不想,拱手道:“叶前辈一向可好?” 叶致平讶道:“怎么,你见过老夫?” 唐靖雨心道糟了,这一下是弄巧成拙,要是叶致平见过叶青扬,肯定早就识穿了他这西贝货,还用得着费周折试探嘛。 叶致平此话之意分明从未见过叶青扬,要是弄不清叶致平本意,再胡乱应对,只怕就会大祸临头。 唐靖雨加了小心,说道:“晚辈曾在蜀中有缘见过前辈。”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既弥补刚刚认出“叶前辈”的破绽,也承认见过叶致平,像叶致平这等名满巴蜀的霸主,当然很有可能被人所识。 叶致平笑道:“叶公子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小儿慎花可在老夫面前没少念叨他这大哥,只是贤侄既到蜀中,为何不来府中呢?” 原来这怜花公子叶青扬同这玉面飞龙叶慎花交情匪浅呀,从这名号来看,一个“怜花”,一个“慎花”,倒也真有几分臭味相投。这怜花公子莫非也是一个好色之徒?佛门俗家弟子却是登徒子,那也真是佛门不幸。唐靖雨笑道:“老伯有所不知,晚辈那次奉师命入川,行色匆匆,实在难以分身。”既是奉师命,叶致平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 叶致平拈髯笑道:“慎花对你很是惦念,好在他一会就要过来,都不知这孩子要多开心呢!” “甚么?”唐靖雨暗暗叫苦,一时失态,忍不住叫了出来,只得假作惊喜道:“他乡遇故知,幸事也!” 南宫纶见叶致平同这叶青扬人越说越近乎,十分不满,冷哼了一声。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烈火神君,睁开双眼,觑定唐靖雨打量,这净室有些阴暗,更显得这老魔头精光如电。 唐靖雨心下忐忑,担心他瞧出甚么不妥来。老魔头突然一声大笑,笑毕,方冷冷说道:“红叶贼秃当年曾与老夫为难,说不得老夫要先还点利钱,先掂量一下你蛤蟆功的斤两!” 唐靖雨不知红叶大师和烈火神君还曾结过梁子,这老魔头一向睚眦必报,把红叶大师的佛门玉蟾神功叫做蛤蟆功,更是语带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唐靖雨朗笑道:“当年神君在家师玉蟾神功之下铩羽而归,今日小心一点也是好的,但愿晚辈不会让神君失望!” 这番话既嘲讽老魔头当年就是红叶大师手下败将,又挖苦他不敢去找红叶大师复仇,却找上他这个后生晚辈卖狂。连打带消,让对老魔头妄自尊大一向不满的叶致平都暗暗叫好。 老魔头怎会听不出来,怪叫一声,连同蒲团升起尺许,神奇的向唐靖雨飞去,要不是亲眼所见,没人肯信世上居然有这等功夫。唐靖雨知这老魔头怒不可遏,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心下电转,伸手拿起长剑。 老魔头转眼飞至,双掌起处,一阵炽热的劲气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唐靖雨裹挟而至。唐靖雨以剑拄地,连同蒲团原式平平跃起,这一手虽不如老魔头显露的功夫精湛,却也是难能可贵,至少叶致平就自叹弗如。 排山倒海的掌风攻至,热浪滚滚,一浪更胜一浪。唐靖雨身法一滞,浑身燥热,几乎窒息,这才知这赤阳神功的威力,比想像的更要厉害。不可硬挡,只能巧卸。唐靖雨带着蒲团向后跃出,劲风过处,唐靖雨连同蒲团向墙角跌去。 烈火神君“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唐靖雨已神奇的翻身,脚点蒲团,蒲团反向激射,唐靖雨长剑此时方才出鞘,借力返身脚尖点上墙角,一道电光已如飞向烈火神君射至。 这一剑居高临下,毫无花哨,却是挟雷霆之势,以烈火神君之能,悬身半空,也无法应付。只得让开剑势,力道用尽,连同蒲团,翻身落地。 唐靖雨长剑回鞘,恰好蒲团先发后至,团身坐上,翩然落地,居然与先前方位不差分毫。 这交手一合,兔起鹘落、奇峰迭出,叶致平差点叫出好来,而南宫纶和广德则惊奇十分。烈火神君固然功力炉火纯青,唐靖雨应对更是精彩绝伦,本来出糗抑或更甚之事,居然占得了上风。 烈火神君难掩恼怒之色,他一时拿大,卖弄内功和身法,反被这小贼有机可乘,实在让人恼恨。这老魔头两只手掌虚按,然后翻转虚拉,掌心淡红之色若隐若现,显然已将赤阳神功提至极致。 这时久久未发一言的广德轻“咳”一声,劝道:“神君息怒,后生晚辈难免轻浮,神君神功盖世,教训一下也就罢了,怎么也要给……红叶师叔留点情面嘛。”
南宫纶附和道:“广德方丈所言甚是,神君胜之不武,还是高抬贵手吧!叶公子还不过去给神君赔罪!”南宫纶权衡之下,也知不可立即惹怒红叶,否则梵音寺找上雷音寺,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不知真正的叶青扬此时该如何去做,不过唐靖雨又怎会给这老魔头赔罪。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烈火神君如电的目光,冷冷的觑定唐靖雨,良久方垂手交叠再次闭上双目。 唐靖雨暗暗松了口气,对广德说道:“我临来之前,师父一再叮嘱,要代他拜祭慧果大师灵塔。师兄如果不便,让广发师父带我前去可也。” 广德要是诚心做雷音寺住持,是一定要亲自带这上院派来的叶青扬去的,让别人代劳,既对慧果不尊,又对上院不敬,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广德犹豫道:“叶公子先去禅房稍歇,老衲何时带你去后殿拜祭,自会让人招呼你。” 唐靖雨点了点头,持剑起身拱手道:“诸位前辈,失陪!”眼看着唐靖雨挺拔的身影步出了方丈室,南宫纶当先道:“传闻怜花公子叶青扬留恋花丛、风流自赏,今日一见,似乎与人莫测高深之感,不过,我有种奇怪的念头,总觉得有些不妥!” 叶致平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怜花公子有怜香惜玉之心,却无猥亵玩弄之意,实在也是个妙人。” 南宫纶摇头道:“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人当下杀之不得,还是要加小心,千万不要出了纰漏。” 唐靖雨出来之后,广发笑迎上来,一把抓住唐靖雨一只臂膀,笑道:“师弟!真有你的,让师兄带你去禅房稍歇。” 进了殿后的禅房之后,小沙弥正明端了茶上来,广发就欲退出。唐靖雨笑道:“师兄稍待,小弟还有事要请教呢。” 广发只好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了,唐靖雨端起盖碗呷了口茶,方淡淡说道:“师兄可曾去过梵音寺?” 广发摇头道:“师父每次去,只带两名弟子。” 唐靖雨笑道:“也是,我曾在梵音寺见过广和大师兄。” 广发神色一变,支吾道:“是的,大师兄……大师兄经常伴随师父朝见上院列位佛祖。” 唐靖雨欣然道:“不如烦请师兄,请广和师兄过来一见。” “这……”广发脸上阴晴不定,显然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方支吾道:“广和……师兄正学达摩祖师……那个……面壁修行……实在是不便……” 唐靖雨淡然道:“不知广和师兄是在面壁修行呢,还是已被囚禁。” 广发骇得面如土色,翻身站起,合十道:“罪过!你……你怎可信口开河!”说着就欲溜走。唐靖雨将身旁长剑拿起,淡然道:“即便禅房外十丈处有两个功力不弱的护法弟子守护,我一样可以将你斩杀于五步之内,师兄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