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源泰钱庄
冯笑秋皱眉道:“我做这些事只不过是因为道义所在,并非是为了让邱老爷子传我武功。” 冯笑秋想要解释他并不是有企图的来做这些事的,只不过这种事通常越抹越黑。越解释反而越证明心里有鬼。 薛岳却像是很明白冯笑秋的意思,点点头道:“无论如何,你已得到了邱仲深的信任,能得到他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知道你的来意,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冯笑秋很意外,沉吟道:“薛大侠可知这种话不能乱说,尤其是薛大侠这样的人更不可说这种话。” 薛岳笑了起来,淡淡道:“话都是人说出来的,只要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就算要我的头颅我也决不皱眉。” 冯笑秋怔住,这些江湖大豪的豪气的确摄人心魄。冯笑秋现在心里就对薛岳充满了崇敬,薛岳也看出来了,他淡淡道:“你可知为何我敢说这样的话?因为我知你决不会要我的头颅的。” 冯笑秋盯着薛岳,想要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出。 冯笑秋道:“薛大侠府上人才济济,不知为何要让我来做事?” 薛岳道:“因为我要做的这件事很秘密,但无论多么隐秘的秘密总会被人知道,而我又决不能跟这件事有半点儿关系,你总该明白我的意思。” 冯笑秋点点头,世家大族为了保持百年荣誉,决不能做出有损名声的事。但有些事又非做不可,这些事不仅不光彩,甚至可能是犯罪。 冯笑秋在心里叹息,每个人都没有他在别人眼中活的精彩的。 薛岳到:“你既在这里长大,想必也该听说过源泰钱庄有个密室,专门为别人保管私人物品。” 冯笑秋道:“我的确听过,据说源泰钱庄的密室是七巧童子花了三个月设计的,不仅有两道七巧同心锁,而且机关重重,无论什么人想要进去都困难的很。而且源泰钱庄从不过问别人在箱子里存的什么,任何一个箱子都有两把钥匙,必须两把钥匙一起才能打开,是以别人若是把钥匙丢了的话,永远也别想再取出箱子里的东西了。” 薛岳道:“那地方的确很安全,源泰号称他们的密室连风都透不进。有人甚至认为源泰钱庄之所以成天下钱庄之首,就是因为其密室里存了许多值钱的死物,只因很多人都把钥匙给弄丢了。” 冯笑秋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很多人都会当做性命一般来保护,又怎会轻易就丢失?” 薛岳淡淡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呢?” 冯笑秋怔了怔,点点头。 江湖中人本就是水中的浮萍,今日不知明日事,拼了命换来的东西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等将来归隐山林,再取出过几天舒心日子。 只是很多人都等不到这一天,所以这些东西就再没人来取过。 冯笑秋皱眉道:“这些人为何不把东西放到朋友那里?要知源泰钱庄密室的大门并不是一点银子就能敲开的。” 薛岳笑道:“一个把钱财看得如此重的人又怎会有真正的朋友?他又怎会放心把珍贵的东西放在别人那里?” 冯笑秋点点头,轻轻道:“看来这源泰钱庄的老板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居然想出这等办法,轻而易举就能让别人把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东西双手奉上。” 冯笑秋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已在叹息。这世上聪明之人实在太多,自己想要崭露头角机会实在渺茫。 薛岳瞧着冯笑秋,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大争之世,英雄辈出,若别人都是草包,就你一个聪明人,这天下岂不无趣至极?” 薛岳笑得豪气干云,笑得冯笑秋很不好意思。一个年轻人居然还没一个老人有勇气,冯笑秋恨不得找个地缝躲一躲。 薛岳像接着道:“一个人要屹立江湖不倒,聪明是一定的,但武功更是重中之重。江湖上也不知多少豪杰想要打源泰钱庄的主意,源泰钱庄能有今天决非运气,源泰每一个掌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连跑腿的小厮都有几下子。” 薛岳拿起酒杯叹了口气,道:“但江湖上能人辈出,并不是每个人都不敢打源泰的主意的。” 冯笑秋皱眉道:“薛大侠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盯上了源泰钱庄不成?” 薛岳道:“不是盯上,源泰已经被劫了。” 冯笑秋动容道:“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过?” 薛岳道:“前夜子时发生的事,源泰为保存名声秘而不发,只因这事实在太大,若是钱一本不能妥善处理,源泰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薛岳瞧着冯笑秋,道:“你要知道,名声建立不易,但要毁起来就容易得多。” 冯笑秋怔怔的盯着薛岳,他竟从薛岳眼里瞧出一丝恐惧。 源泰财雄势大,不过被人轻轻一击就已要倒下,薛岳是不是也在害怕?是不是已有人轻轻的给了他一击? 冯笑秋忽然觉得薛岳跟邱仲深有点儿相似,他们并不怕死,却都怕保不住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世上本就有些人把名看得比命还重。这种人以前有,以后也决不会消失。 冯笑秋道:“那密室机关重重,别人是怎么进去的?” 薛岳道:“连墙都会透风,这世上又怎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长江一带有一伙人,他们武功虽不高强,但别的本事却是一流,其中一个外号叫做蚂蚁的人最擅长挖地道,只要是有泥的地方蚂蚁都能钻过去。” 冯笑秋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挖了地道钻了过去?” 薛岳道:“源泰旁边是一个绸缎庄,地道就是从那里打过去的。七巧童子设计的密室四面铁墙,可他没有想到有人居然从地底下进去了。” 冯笑秋怔了怔,道:“要挖这么个地道绝对要耗费不少功夫,源泰的人就没人听到有什么动静?” 薛岳道:“最近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太舒服,而且源泰所在的地方是吴半城的,别人不敢打源泰的主意并不是因为其防守严密,而是因为不敢得罪吴半城。”
冯笑秋盯着薛岳目光闪动,道:“难道那密室里也有薛大侠的东西?” “年轻人都冲动、易怒,偶尔也会犯下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薛岳仰头喝下一杯,继续道:“我年轻过!” 冯笑秋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他现在正年轻,他完全懂得学薛岳的意思。 薛岳道:“昨日有人送来一封信,你可知是什么人送来的?” 薛岳盯着冯笑秋,目光凝重,道:“来人居然是小马行。你可知小马行替人送信价格是多少?” 薛岳顿了顿,接着道:“一万两。一个人居然花一万两给我送来一封信,你可知这是为何?” 冯笑秋皱眉道:“只因这封能给他带来的价值绝不止一万两,而且他还怕惹麻烦,所以特地让小马行来送。因为小马行是决不会出卖顾客的,就算你一定要问,小马行也一定会替他挡回去。” 小马行能有今天之壮大就是因为他们决不透露顾客的身份,每一行想要在这世间立住脚,都是有几条非遵守不可的规矩的。 那人呢?人要想要在这世间站住脚,是不是也该有几条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冯笑秋皱着眉头,猛然抬头盯着薛岳,瞪大眼睛道:“薛大侠昨夜定要给邱老爷子下战书,难道是想要死在他手上不成?” 薛岳拿起酒壶倒了杯酒,就怔怔的盯着酒杯,淡淡道:“我早知下毒之人并非邱兄,那人来我府上也并非毫无破绽,只是我心中忧心此事,是以大意,否则那人又岂能如此轻易得手。” 冯笑秋目光闪动,冷冷道:“薛大侠这么做难道不怕薛邱两家成为世仇?你若真殒命在霸王银枪下,别人又怎肯善罢甘休?” 薛岳眼睛已闭上,他的呼吸轻微颤抖,淡淡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这名声二字本就是鲜血染成的,不仅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你可知我祖上薛人凤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我不能让薛家的名声毁在我手里。” 冯笑秋冷冷道:“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做错事却要以别人的鲜血来洗清,怪不得能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 薛岳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好像是舒展了一般。 一个人若是做了件让自己后悔,也让别人无法原谅的事,就会希望有人来惩罚他一下。这样他就会好受些,就会觉得自己虽然做错了事,但也得到了惩罚,所以就又可以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薛岳淡淡道:“你的确是个胸怀坦荡的年轻人,难怪邱仲深会喜欢你。等你到了我们这个位置,你也就会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根本让人无法选择,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冯笑秋也轻轻闭上了眼,世上的人活的都不容易,远没有在别人眼里风光。 冯笑秋道:“薛大侠只要把那东西毁了便成,为何要保存下来,让别人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