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星辰陨落黑暗袭

    电光火石之间，位于小行书斜后方的小一阙，猛地一把推开小行书——

    小行书应势跌倒在地，一支利箭从小一阙左胸划过，纵然没有伤及要害，可离弦之箭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划伤了小一阙的左臂，令小一阙吃痛地跌坐在地……

    后山的林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而小行书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小一阙鲜血直流的左臂——

    直到小一阙脚步不稳地站起身来，止住了随行侍卫欲前去追捕的举动，小行书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住小一阙，而在转身的那一瞬，小行书不经意间看到一截染血的白袍淹没在昏暗的山林中……

    再回御城宫中时，锦年已不知所踪，而小一阙也只是安静地听着，听话地让大夫处理他的伤口，没喊疼，也没掉泪。

    没过多久，小一阙的伤好了，他不吵不闹，不寻不问，依旧每天习文学武，像平常一样，仿佛那个白袍少年不曾存在过似的……

    小行书觉得自己不仅害小一阙受伤的，还迫使锦年离开，不禁愧疚不已！

    所以，在又一次诗词学堂结束后，小行书拉小一阙来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

    “少主，我……行书对不起你，对不起锦年！”小行书单膝跪地，俊脸低垂，满怀愧疚地沉声道。

    然而，小一阙说了一句，小行书至今都无法释怀的话——

    小一阙曲腿扶起了小行书，神色有异地看着小行书，黑眸中布满了诧异，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小一阙笑笑着说到：“行书，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手臂上的伤打猎时不小心弄到的啊——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说的锦年是谁呀？”

    少主问他，锦年是谁……

    少主竟然问他，锦年是谁？！

    锦年是在他白行书还没有进宫之前，就一直陪伴着他的人，他竟然问他，锦年是谁？！

    小行书惊恐地退了退，难掩诧异的愕然开口道：“少主，锦年就是那个时常陪在你身边，喜穿白袍，清风明月般的小男孩啊！”

    可下一瞬，小行书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小一阙爽朗的笑声便传来了——

    “行书，你真不谦虚——喜穿白袍，时常陪在我身边的小男孩，不就是你吗？还说自己清风明月呢，我还鸟语花香呢！”

    熟悉的笑声，熟悉的戏谑，熟悉的俊脸，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主不一样了呢？

    他震惊，他诧异，他忧惧——小行书问遍了所有可以问的人，却还是没能找到锦年，甚至没有人认识锦年，好像御城宫内外，唯有他一人记得锦年似的，一致得有些诡异……

    后来，小行书也渐渐放弃了寻找锦年，渐渐放弃了唤醒其他人有关于锦年的记忆……

    再后来，小行书也渐渐忘记了那个喜穿白袍的小小少年，锦年就这么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去，就好像他真的没有存在过那般，不留一点痕迹！

    而直到这个晚上，听到似曾熟悉的哒哒作响的指敲椅柄的声音，看到熟悉的连番动作，尘封的记忆才在白行书的脑海里渐渐变得鲜活……

    “喂喂——白行书，你讲了这么多，那个锦年究竟是何许人也？”倾城倚坐在案台上，有些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神情慵懒而美艳。

    “是啊，相公——怎么会有人失踪后，有关于他的记忆全都不见了呢？”木澄澄掩掩嘴，难掩困倦的轻声道。

    “我不知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锦年，喜穿白袍，有些羸弱的小男孩！”说完白行书还怕别人不相信似的，伸出手来比划着锦年的高度。

    “行书，好了，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可你看，她们都累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左衡掩去眼底的千思万绪，沉声开口道。

    听闻左衡的低语，白行书也回过神来，看看外头夜深露重的，再回过头来看到身旁难掩倦容的小妻子，不禁缓了缓脸色，呐呐地点了点头后，便拉着澄澄回房歇息去了……

    而倾城见知道得最多的那个人都先回去了，自己耗在这里也是白费力气，便稍稍福身，回房去了……

    左衡朝倾城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转过头来朝霓裳望去，却发现静默在一旁的霓裳脸色苍白，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裳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左衡连忙倾身上前细细打量着霓裳，刚毅的俊脸上难掩忧虑。

    “没，相公不用担心，裳儿只是有点乏了，回去睡一觉便好……”霓裳臻首轻垂，不动声色地避开左衡打量的目光，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思绪难明。

    左衡见状，也没再多问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朝霓裳微微颔首示意后，便牵着霓裳快步离开了白府……

    又是一个温暖怡人的午后，然而，有一个地方却依旧昏暗湿冷得恍若隆冬的深夜，不幸的是，这个地方偏偏是未央被困之地。

    未央醒来，已是她被掳后的第二个清晨了。

    不知是迷昏药的作用，还是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昏暗湿冷的地窖的恐惧所致，未央有些恍惚的半坐起身子，愣愣地看着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白袍男子——

    而就在未央直起身子的那一瞬，低沉凛冽，不带一点温暖的男性嗓音传来：“御城首席歌伶，上官一阙的女人，你醒了？”

    突然回响在地窖里的凛冽嗓音，让未央不禁心底一颤，而昏睡多时，再加上不曾吃过东西的身子变得虚弱无比，未央蓦地一抖，跌坐在地——

    男子听到声响，蓦地转过身来，细碎阳光的微微泄入，让男子思绪难明的脸部线条明暗不一，略略扬起的嘴角，擒着一抹冷笑，也就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美人儿，你是想以柔弱无依来博取同情吗？我不是他，不会买你的账的！”男子横眉竖眼，冷沉出声。

    而话语刚落，男子猛地倾身上前，攫住未央的下巴，用力强迫未央抬起头来——

    “夜未央啊夜未央，你为何要出现？又是为何要回来？！”说完男子忽地大笑出声，笑声却难掩悲戚。

    “你……你是……闰则？”未央艰难地哑声开口道，小脸因男子逐渐加重的力道而痛得皱在一起，却依旧倔强地直盯着他，极力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珠。

    “不，我不是闰则那窝囊废，一个想爱却不敢爱，只会在那里默默付出的孬种！”男子冷哼一声，大力甩开未央，犹如掌控他人生死的阎罗般狂傲地笑着。

    未央因男子猛然甩开的动作而半趴在地，吃痛地捂着下颚，剧烈地干咳着……

    他说他不是闰则——有可能吗？

    相同的样貌，一样的身形，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相像？

    可闰则与眼前的他，又好像很不一样——尽管她与上官岳的谋士能手闰则仅仅是有过几面之缘，可她隐约记得，闰则温润谦谦，跟眼前这个狂傲凛冽的男子相去甚远！

    如果说他俩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是谁？

    在此番意念的驱使下，未央没有多想，便下意识地开口询问道：“你不是闰则，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男子闻言，有一刹那的怔忡，像是不敢相信这个虚弱不堪的女子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反而饶是礼貌地问着他是谁……

    “被我掳到这里，你不害怕吗？”男子沉吟一声，饶有兴致地开口反问道。

    闻言，未央蓦地扬起一抹动人的浅笑，像是低语又像是轻叹地道：“呵——我当然害怕，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我，救我出去的。”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诉尽了两人之间的信任与依赖，让人动容之余不免有些羡慕，尤其是前方的这个身份不明，思绪难懂的阴沉男人更是妒恨不已——

    “——你凭什么认为上官一阙会来救你？你凭什么断定他能救得了你？！”男子蓦地俯身上前，双手撑地，阴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未央恬静娇美的小脸。

    未央也不躲闪，就这么直直地看进男子眼底，一字一句地轻声道着，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人，那么你会懂的。如果你曾经也经历过我们俩经历过的，那么你也会相信的。”

    是啊——

    因为深爱着对方，所以相信着。

    因为经历过离别，也经历过重逢，经历过猜疑不安，也经历过互诉衷肠，所以坚信着，坚信他一定会找到自己！

    听闻未央的低语，男子脸色一变，眼眸里一抹受伤一闪而过，随即便蓦地直起身来，背对着未央冷笑着，半响后，一句让未央意想不到的话自男子口中逸出——

    “我怎么会不懂得？我怎么会不相信？我也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不，是深深地爱着一个人！”

    而不等未央回过神来，男子便蓦然旋过身来，朝着未央一步步走近，并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可偏偏我爱的人，我用生命爱着的人，所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什么？你……”未央初闻男子的话语，不禁倒吸一口气，惊恐出声。

    “哈哈——很惊讶是吧？没错，我爱的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上官一阙！”男子邪笑一声，低沉的嗓音更显森冷。

    “女人把这称作什么——情敌是吧？你说，美人儿啊，我该如何处置你好？”

    男子邪魅的笑声就像是从地狱传来的索魂令，黑暗不期然地再次笼罩着虚弱不已的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