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试探
“哪里像太学这边呢,一个个不过都是靠着祖上的能耐进来读书的,若是胸中有些墨水也罢了,偏生大部分人不学无术的,又摆出一副狂傲的样子来,真是让人嗤之以鼻呀!” “殿下,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对那些学而有数的人也不公平嘛。”小丫鬟插嘴道,“我看郑郎君就很好啊,先生也时常夸赞他嘛,出身也好,长相也俊美,而且还很有趣呢。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很好玩呢。最关键的是,他对殿下很好啊,最开始的那两天,如果不是郑郎君的话,很多事情恐怕都办不成的。殿下你想啊,他又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这种亲和待人的品性应该不是装出来的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主子听出了什么,眉毛微微扬起,斜着眼睛含笑看她。 “哎呀,我能有什么意思嘛,殿下您想多啦!”小丫头嬉皮笑脸的不肯接茬,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来。 小主子笑道:“是么?可是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呢。我这么听着,只觉得是你看上了郑郎君,要不要我让爹爹帮你说媒,把你嫁到郑家去可好。瞧你如今这个样子,年岁也到了,果然是已经开始思春了吗?” 小丫头猛地羞红了脸,下巴都快埋到胸中,连忙道:“天下,你就是诬陷我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你是知道的。我原本的意思是说,那郑郎君出身也好,容貌也罢,才华呢,就更加不用提了。其实很适合当驸马爷啊?听说明年就要参加春闱的,到时候有了出身,再某一个官位,就能名正言顺的娶公主您的呦。” “臭丫头,我这点儿事情还用得着你一直惦记着,”小主子这样说着,伸手去掐小丫鬟的脸蛋,其实她是因为这话也面色绯红了,不愿表露出来,所以咱这些羞涩全都用笑闹隐藏起来。 “点下这个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不帮着参谋参谋,还有谁呢。再说了,你来太学之前,不是也打着怎么一个招婿的幌子吗?如果过两天官家来问,却发现殿下您在太学里连一个男子都相不中的,官家岂不是会生气吗?”小丫头说着也不甘示弱,回手去抓小主子腰间的软rou。她是最了解小主子的弱点的,这时候胡闹一番,哪里会轻易放过。 “好你个死丫头,都已经学会用我爹爹的话来压我了吗?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小主子忍不住痒意,咯咯地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反抗着,两个女孩子就这样,打闹成一团了。 两个人的剪影在窗子上显露出来,明月别枝惊鹊,请风吹动窗棂,外面的东风,就算再怎么寒凉,也吹不散屋内的一窗春意。 …… …… 半墙之隔的另外一个院子里,楚才十分兴奋的拉着楚风的手说了半夜的话,子时前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到得第二天一早,只好顶着一对黑眼圈儿,恍恍惚惚地洗漱一番,又往嘴里塞了一堆东西,这才算是清醒过来。 楚风早早的起了,随便吃了些东西,这时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楚才所吃的东西十分奇怪,好奇地走上前瞧了瞧,不由得微微一愣:“这是……奶酪” 楚才闻言也愣了一下,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彘奴忍不住回头看了楚枫一眼。 “的确,是有这么个叫法,但是不常用。是我们家乡的东西,一般都较‘奶块子’,怎么风哥儿你也知道,你吃过的”楚才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 即便隔着几步,厨房也能感受到雉奴眼中那种深深的审视之意,于是楚风笑道:“没吃过,只是看书上写过,没想到还真的蒙对了。是牛奶还是羊奶做的东西感觉一般人吃不惯的。” “是牛奶做的,风哥儿你说的没错,我是打小就开始吃这种东西,现在一日都离不开了。我是认为美味的,可是换做别人好像一丁点儿都受不了,避之不及呢。风哥儿,你要不要尝一尝。”楚才本人并没有什么戒心,这时候嘻嘻笑着,十分天真的样子。 “那我就尝尝试试……”楚风看了彘奴一眼,笑着用手拿了,咬了一小口,于是苦笑的皱起眉来,“看来我是真吃不了这个东西,感觉是酸的,又待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过听说这种东西,营养丰富,怨不得你能长成如今这个身高了。” 他对奶酪的看法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加到西餐的菜里感觉还不错,单独食用的话的确会觉得稍微有些别扭。只是这个状况,直接说好吃什么的,似乎不大好。 “营养丰富是什么意思?”楚才的眨眼睛好奇地问。 “就是很好,很健康,吃了对人体有好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楚风尝试着解释。 “原来如此,”楚才点了点头,笑着道,“风哥儿,你知道的可真多。” “哪有……”楚风笑着摇了摇头。 彘奴在旁边唤了一声,似乎是准备好了楚才的衣物,让他过来换上。 楚风便也不再多说,回到自己的床榻旁将东西也拾掇一番。楚才说要去一趟茅房,一会儿回来找楚风一起去画院。楚风应了一声,看着这年轻的孩子兴致勃勃地跑了出去,很着急的样子。 楚风笑着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有了一个同住的弟弟一般。 “是什么样的书上写的,这有关奶酪的事情。”不知何时彘奴突然出现在楚枫的身后,悄无声息的,让正在弯腰打扫床榻的楚风微微愣了一下。 大概明白对方的怀疑,楚风笑着起身,缓缓转身含笑:“野记杂文载文之类的东西,小时候看的了,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小时候家中藏书比较杂乱,各式各样都有的,很多东西,也不知道真假,现在看来也不尽是骗人的东西。” 即便是在白天,彘奴的目光也依旧有些寒凉。他不急不徐的从头到脚打的了楚风一番,声音从喉咙深处慢慢的发出来:“那,除了奶酪之外,还记载了什么东西吗?” “也没有什么了,最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小时候看的,大部分都已经忘记了。”楚风微微一笑,随意到。 “哦——”彘奴缓缓发出一个音阶,一双眼睛依旧停留在厨房的身上,意味深长。 楚风也不回避彘奴的目光,只微笑着看回去,眼含笑意。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楚才匆匆的回来,看着屋内的两个人,笑着探头,“再不走不就迟到了,这几日赵艺学查的正紧呢,我可不想往这枪口上撞。” “这就走。”楚封笑着应了,又对着彘奴颔首,与楚才一同离开。 如今毕竟已经到了冬日,早上的点卯变得格外辛苦,天还没有什么亮起来的意思,人就已经不得不踏上路途了。 若是往日,楚风提的要比现在还早一些,如果遇上下雪的时候,就免不了要更早,毕竟路滑霜重,再黑灯瞎火的,即便有张大哥驾车而行,也并不好走。 而在太学的斋舍就不同了,走着去画院也不过就是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即便遇到下雨,下雪路上难走的时候,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的确有一种住学生宿舍的感觉,即便宿舍的条件差一些,这种方便也是十分让人羡慕的。 二人摸黑出门,楚才手里拿了一盏灯,楚风要接过却被他拒绝了:“我这人不怕冷,抗冻,风哥儿你老老实实的护着手。你的右手原本就受过伤,别再冻出毛病来。” 楚风笑到:“你这算是在笑我,让我想说一句谢谢都不成了。” “咱们兄弟之间用得着说什么谢字吗?”楚才笑的坦然,又回头打量着楚风身上的衣服,皱眉对彘奴道:“彘奴,你帮我记着,今天就给中装去封信,多要两件皮袄回来。我风哥儿身上穿的衣服太单薄了,就算是这东京汴梁城的冬天,不怎么冷,也不能这样。” 彘奴立刻应了下来。 “这怎么成……”楚风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楚才拦住了。 “我们家那里面没什么好东西,也就只有这些货色拿的出手了。风哥儿你若是连这些都不肯接受的话,那就是看不起我,我楚才以后也不必跟你再做兄弟了。” 见楚才说的认真,楚风也不好再拒绝了,于是谢过。 旁边的房门发出一声吱嘎的轻响,楚风二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便见到半墙之隔的院子里,两名清秀的少年穿的厚厚的裘衣走了出来。
看到这边院子里有如此多的人,这两名少年也是微微一愣,互视一眼低声说了些什么,冲着这边微微躬身施礼,没有多话,出门离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年纪小一些的那一位,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楚风几眼。 “那边是太学的斋舍了,那个太学生和他的仆从独门独院的住着,似乎也是新来的,没怎么说过话。”楚才解释道。 “原来如此。”楚风点头应了,看着那二人款款而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由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那二人于他们身上的衣装格格不入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了。毕竟只是一个照面,一闪而过,很多东西看不清楚。 但楚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太学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是个遥远的存在,他并不觉得自己会与那边的人有什么交集。 楚风二人撑着灯往画院去,到得山水院之后分开,各自进了房间。 楚才还在跟随一位祗候做活,大多是一些打杂的事情,偶尔也有几幅不怎么重要的画卷需要楚才帮忙做仿制留存的。 因为楚风的缘故,楚才在山水苑的身份自然也被确定下来,稍微的尴尬,当然是有的,但是楚才自己粗线条感觉不到,所以活的倒也愉快些。 过分的事情都能当然不会再做,毕竟之前已经出过那样的事情,还有张奉之所做的表态,也已经足够了。画院中的势力,如今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没有人会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这越来越接近年根儿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在慢慢的酝酿着,没有人急于一时。 傅乐和师兄那边已经传了消息,大概这几日就会回来的,楚风也有些期盼。 倒得现在,还就没有人来带楚风,在山水苑中无事可做,到也乐得个逍遥自在,每日只自己找一些画卷、书籍之类来钻研,到了晚上归家之后再找程源先生请教一番。 日子一长,楚风便有一种错觉,就仿佛画院这里就是一个博物馆,艺术馆之类的地方,他每天都来,学习、研究,之后再留着不会的、不明白的地方向老师请教,这种学习方法,不得不说是很好的。 今日依旧如此,闲来无事,楚风走进屋子里,见另外几位画学生、供奉都已经到了,而且正在低头忙着什么,便也不去打扰他们,只微笑着稍稍问了安,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一本细细钻研。 一个人,一本书,就这样看到了午后,忽然有人来传话,说赵艺学要见他,于是楚风不敢耽搁,立刻去了。 进到赵艺学的屋子里,楚风带来的,还有屋外的一道冷风。 赵艺学不禁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又将手炉抱的紧了一点,皱着眉头,对楚风身后的人道:“往火炉里多添点儿柴火,这温度,简直要冻死人。” 那人便应了一声,转身找柴火去了。 “让楚郎见笑了。我这人最怕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最为难熬。我是南人,听说楚郎你自己也在江南住过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赵艺学为楚风到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满上,热气腾腾的喝了一口,感觉到一股子热气从嗓子眼儿直直透进肚子里,给躯体带来了稍许的慰藉,这才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这江南江北的冷法儿实在差太多。这边一旦有了风,那可就像刀子似的,直接往人的皮肤上割,一下下的防不胜防啊,只要露出一点肌肤来,就好像能被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似的。来到这东京城啊,我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塞北的人要喝那什么烧刀子。光喝这热茶不顶用啊,一丁点儿的热乎气儿,瞬间也就被冷风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