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见，我不爱你
叮咚，电梯开了，昏昏欲睡的沈莞，随意撩了下散落眼睑的发丝，刚朝门外踏出一只脚，忽然，胳膊被一股力道从后面扯住，那力道，牢牢的、死死的，像是为了牵制，不让她逃跑。 她浑身猛颤了一下，狠狠的甩开那力道，“干什么！” 她抬了头，看着电梯里，除开她唯有的一个人，那是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医生，五官精致如玉石雕成，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温润的瞳孔，像是流淌着可以融化深厚积雪的春水，宁人徒然温暖。 她冷静了下来，可是他好像还没有，身姿僵硬的是如此明显，似乎是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吓到，她眯了眼睛，看他白大褂上的名片牌，‘肾脏科，林若轩’，有些绕口的，她咬着舌尖，唤他，“林……医生，你有什么事啊，我好像不是你的病人。” 他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 “是搭讪吗？要是搭讪这种方式太过老土，我不吃这一套。”她笑了下，离开。 “沈莞。” 刚走了一步，苍白恍惚的声音，爬上她的耳朵，这根本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没回头，他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他不在任由自己站在原地，而是跟上了她的步子，再一次，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 沈莞从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大的力气，被他扯着面对面，脚下高跟鞋急打旋的差点使她跌掉，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发现他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焦急努力的叫着她的名字，沈莞，沈莞，一遍一遍的。 这个名字，他到底是叫了多少遍，才可以叫的这样好听呢？ “你叫我？”她说。 “沈莞……”他看着她的脸，眼底是炯炯燃烧的火焰，死灰复燃后的火焰，如果那火焰可以灼人，那么，她早已被灼穿，“我知道是你，沈莞，我知道是你的。” 这个世界上，他永远不会认错的就是她，他到底找了她多久？ 沈莞的肩膀被他抓疼了，可是，却无动于衷的在打量他，他的唇可真薄啊，是谁说的，唇薄的人，最是薄情寡义！？ 可是，那时候，她一心一意的爱着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觉察？ “对，我是沈莞，我承认，所以林若轩，嗨，好久不见，你好吗？”她对他扬起粲然的笑容，在他僵硬的表情中，得到快感。 “你看起来很好么，这些年真的过的很好吧，当了医生，这个职业很适合你，高中那会儿，我记得，你就喜欢‘助人为乐’，现在这样，正大光明的‘助人为乐’，挺合适你的，你应该挺乐意的吧，是不是，林……同学！” 同学，这两个字，她咬的很重，音调是绕着弯的阴阳怪气。 他怔忪的看着她，是了，他确定她在笑，还笑的这样灿烂，说话的语调也很平和，倘若有人经过，听见她含笑的细语，一定会以为她和他之间，是朋友间，久别重逢的寒暄。 可是，只有他知道，根本不是，他是何等的了解她，‘助人为乐’？……那时候，他管她，跟着她，拉着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句，‘师父，您可真是好心肠啊，就那么闲……闲的‘助人为乐’？’ 其实，她口中的助人为乐，等于，多管闲事。 她说他是唐僧，一度喜欢喊他师父，他也曾幼稚的想过，那么，有没有紧箍咒，可以将你这只调皮的猴子，死死的捆在身边呢？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林若轩，你怎么不说话，你明明一直在找她，明明这些年没有停止过找她，当所有人都说你不可能找到她，你都没有放弃过找她，现在，你找到了，她就在你的面前，你，说话啊。’ 但，他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前的这个女生，不，是女人，七年时间，她变了，从当初那个脾气极差、逆经叛道的不良少女，长成了一个冷静与自持的妩媚女人，而他，明明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了，却为什么，还是在她面前方寸大乱，所有的磁场全被干扰。 脑海，这一刻，成了惊涛骇浪的大海，原本早就死寂了，掩埋在腐朽珊瑚根部的记忆，逐渐鲜活了，那是他少年时候，和她的，开始最快乐最后也最痛苦的时光；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央，随着波澜起起伏伏的，牵扯着折磨苦涩的，是刚刚在楼顶听见的，她对那个为爱自杀的女病人说的那些决绝而坚定、叫他震撼的无以复加的话。 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爱的人了，她爱他吗？若是不爱，骄傲如她，能这样委曲求全的忍受一个男人的花心吗？ 还有她的脸颊，这样近，又这样远，像是海面浮动的白色泡沫，梦里的，还是现实的？……花瓣样柔软美好却脆弱不堪风雨的迷离面容，那是他曾经发誓，要紧紧包裹在掌心，一辈子呵护的东西，可是，最后，最后…… 沈莞意识到他在思索，她用力的掰他的双手，可是，居然掰不动，她有些烦燥，脸颊突兀的温暖了，然后，她发现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居然将他的指尖触在她脸颊，温度是暖的，却为什么透着丝丝悲哀？ “林若轩，现在的我，可没空和你玩这种无聊的、小孩玩的游戏！”她说。 他手指，温暖的触感，暮然，凉成了寒冰……她真喜欢这样的温度，冷的，终于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招呼已经打过了，你满意了么，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放开，我很忙的。”她以为说的很清楚了，但是他恍然未闻一般，固执的抓着她，她甩不开，最后，无奈的大声道，“林若轩，你到底是要干嘛啊，想说什么吗？那你说啊。” 她看他，你说啊，如果，时光倒流，如果，给你，再一次的机会。 他的确说了，说的是，“沈莞，这几年，你过好吗？” 真是，无关痛痒的屁话！ 沈莞终于狠狠的甩开他，“林若轩，这就是你想说的，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这样么，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说清楚啊。”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样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