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过是我爸圈养的宠物！
他愣了下，然后，怅然涌上心头，伸手揉了眉心……总以为，自己将感情掩饰的很好，至少，他想要掩饰的很好，但是，他忘了，他是母亲身上掉下来rou。 下意识的抬了眼，漆黑天空挂着无数的星星，银白朦胧，一闪一闪着，有点像是萤火虫的尾巴，却更像是人伤心时，流干了泪后，凝固在眼角的点点泪迹，这使他恍惚惊觉了，觉得那其实是，凝固在他母亲眼角的泪迹。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没有关心好他，让他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沧桑内疚的哽咽，是母亲的。 “玉华，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现在这样是他自己选的，”沉稳厚重的，是父亲的叹息。 “扣子已经扣错了，要不是最重要的那一颗，在紧要关头忽然掉了不见，他会愿意重扣吗？现在这样，他能够再重新扣一次，已经是万幸，我们还要期待没有一点点裂口留下么……就这样已经好了，人要学会知足。” 良久沉默之后，母亲仍旧缓缓的抽泣，“楚河，不要安慰我了，我还是有错的，错在不单单没有照顾好他，也没有照顾好你，我不该、不该……那时候不该把若轩学校的事告诉你，害的你开车分神，出了事故……” 这段对话，是七年前，他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在浑噩睡梦中，听见的，父母在他病房里的对话……那一秒，他想他终于不得不清醒了，到底，他辜负了谁，一个他爱她，两个爱他的。 “不，妈，还有爸，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们，”他说，不是为了哄谁开心，而是真的，从头到尾，那些事，冲动，开心，伤痛，绝望，就像父亲说的，扣错了，却是自己选的，他唯一恨过的，只有他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不要骗mama，mama知道，你一直都不愿意回家。” 手机有些忙音，嗡嗡翁的，他就在这突来的忙音中，悄然无声了，不是不愿意回家，只是不想回那个地方，那个和她一起待过的地方，美梦摔碎后，遗留下来的悲伤碎片，每次碰一次，他就会疼一次。 “mama在c市。” “……什么？” 他以为他听错了，可是，电话那端又说了一次，“mama现在在c市，明天下午的火车回去，这之前想见你一面。” …… “从今以后，再也不让我听见你那样叫我，别恶心我，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刚刚挂断，手机还攥在手中，忽然，一辆酒红色的车，突兀的急刹，停在他车子的前方，然后，他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如是说。 “还等什么，等我给你开门吗！” 他抬了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打开门，悉索的走下来，是个女孩儿，她随手扶了扶包，包扣上大概有一只吊饰，不知是什么，只是随着她动作的摇晃，发出独特的咔嚓咔嚓声。 这段路的路灯，恰巧坏掉了，但是，因为有月光，加之他视力很好，他还是看的清楚了，那个女孩，乌黑的长发散披在肩膀，面前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桖、纯蓝色牛仔裤穿在身上，脚上是一双白球鞋，背着一个浅褐色的双肩包，看起来，真的好小，就像一个逃学高中生。 女孩没说话，看都没看车里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车里的也是女人，叫她。 她回了头，哗啦一声，4A大小的白纸，被丢了出来，直直的拍在她脸上，然后，纷飞的雪花，散开一地，“拿上你的东西，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干什么，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整天还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真以为我们家是贫困救济站嘛！” 女孩还是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俯下了身，要将落在脚边的一张纸拾起来，可是，林若轩从她颤抖的肩膀，感受到了她的委屈和愤怒。 可是，车里的女人下来了，双手环着同样酒红色的长裙胸前，十公分的高跟鞋狠狠的踩在那纸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女孩，讥讽说，“垃圾！” 女孩身子狠颤了下，冷冷说，“不要侮辱我的作品，我不跟你吵架，是为了爸爸mama，你才是垃圾。” 啪的一声，女人一巴掌重重的甩在女孩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是垃圾。”女孩却在这一刻，毫无恐惧的扬起了脸。 林若轩怔忪望着她，淡淡月光下，她的脸庞，微微浮肿的嘴角，缓慢扯着一抹笑，鄙夷却倔强……恍然间，那么熟悉。 “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是谁的爸，谁准你乱叫的，”女人抬手又要打，但是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有人拍开了她的手掌，两个女人都滞住了，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别人。 “你是谁？狗仔？！”打人的女人，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的人，有意放低的声音又高了，“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偷听别人的隐私是犯法的嘛，小心我告你！” 轻轻拉了下女孩的胳膊，他让她站在自己身后，默默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拇指滑动，轻声说，“小姐，刚才，您随便丢别人的东西，骂人还有打人，我都看见了，我想我可以作证人。” “你干嘛？” “报警。”他淡淡说。 “你有毛病吗？”女人回过神骂他，可是，发现他无动于衷般的继续摆弄着手机，只得高声道，“今天真是见鬼了！” 女人上了车，重重甩上门，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他收了手机，扭头朝女孩说。 林若轩长的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女孩却不到一米六，他看着她的时候，本能的俯低身子，而她仰面望着他的脸，但似乎更像是望着他心口的位置，忽然就红了脸，低低的，她说，“还好，谢谢。” “那就好。”他笑着说。 “你真的要打电话吗？” “当然没有，只是吓吓她而已。”他说。 “我猜也是。” 她看着他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很可爱，像是春天里的清新茉莉花。 “啊！”她暮然惊叫了一声，绕过他，朝他身后跑去，他回头，原来是夜风渐渐大了，卷着一张张白纸乱飞起来，大部分飞到了路中央，甚至有的飞到了对面，她忙忙的追过去，捡了起来，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跟着她的脚步，帮忙捡了起来，等他走到马路对面，取下一张俏皮孩童般挂在树枝上的白纸时，她正停在他身边，朝他道歉，说，对不起。 他觉得她有点奇怪，不是谢谢？……手中递给她的纸，那随意的一瞟，宁他惊叹了，上头画着图案，或牵手拥抱，或背靠背，或亲吻着的，各种幸福姿态，线条优美、细腻梦幻的，一对少男少女。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他说。 女孩露出惊愕的表情，他忽然意识自己的鲁莽，解释说，“很晚了，这段路也是偏僻的，估计是打不到车了……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 “好。”她取下背包，将画纸放了进去。 朝着车子的方向，他走在前头，女孩随在后面，他的影子很长很宽，好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她悄悄踩着他的影子，走在他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