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你看见我之前，我已经看着你
沈平山的情绪和高，声音也大，他望着面前女孩的脸，此时，她正瞪着他，冷冷的，鄙夷的，嫌弃的，这样熟悉的神色，这张熟悉的脸，朦朦胧胧的，和那个女人的重叠成了一张，羞愤的往事一一划过，他更加生气了，“你说清楚，你今天究竟是去哪了？打游戏吗？跟谁啊，男的？” 沈平山这句硬板板的质问，叫沈莞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只是狠狠的瞪着他。 “男的，真的是男的，真是不知羞耻啊，你，还有她……你妈，你们真的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漂亮，漂亮就忘恩负义，贪图富贵，我养了你们怎么久，供你们吃穿，结果都是一样，见到好的，就跟人家跑了，你们都是一样！……不，你比她还厉害，小小年纪，就到处跟男人混。”他有些语无伦次。 “够了，你不要再说mama坏话了！” “还顶嘴，敢跟老子顶嘴啊，说错了嘛，你妈找了一个有钱的，就把你和我抛弃了，她就是一个贱女人，亏你还想着她，”他看她，“瞪什么瞪，是我养你的，给你吃穿，学费，用血汗钱养你，换来了什么，你还瞪，你搞清楚。” “是嘛，你养过我嘛，在我三岁的时候，到底是谁想要把我丢在公园里，到底是谁想抛弃我！” 沈莞忽然大声说，沈平山愣住了，居然发现她眼中有些银光，愣愣说，“胡说什么，你，我什么时候……” “我有胡说嘛，你以为我年纪小，就不记得嘛！我告诉你，沈平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曾经丢过我的事实！”她重重的打断他，“要不是怕犯罪，你早就又丢我一次了！我这个女儿到底算什么东西！” 终于说出来了，这个心结，她压在心底多年的心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没有等到自己至亲的父亲，最后，被警察送回了家，当警察邦邦的敲开她家门，当这个男人睡眼蓬松的、一脸不耐烦的出现在哭得岔气的她跟前时，她就死心了，她恨他，对他最后的一点依赖都没有了。 因为mama抛弃了他，所以，他就抛弃她吗？ 那她究竟算什么，她也是他的女儿啊，但是，他从来没在乎过她，她生日，他永远不会记得，她晚归，他只在乎她是不是和男生一块鬼混，她的家长会，她学校要找家长的活动，他永远都懒得参加，呵，她真怀疑，他大概连她上哪个班都不知道。 真是可怜……沈莞觉得鼻子很酸，真的很酸，心里难受，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哭，不愿意替他哭，她深深的吸气，仰头笑着说，“你说mama不要你，可是，你想过你自己的原因吗？！就是你抽烟，你喝酒，你不好好工作，你这么烂，是女人都不会要你的，我真开心，mama离开你，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说什么！”沈平山本是几分愧疚的垂着头颅，沈莞的这句话却直直的戳中了他的痛楚，他忽然就扬手。 “你打啊，打啊！又不是没打过，你就是这样打mama的对嘛！mama就是这样被你打走的！我告诉你，我恨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打我，打走了mama！你再打我，我就到警察局去告你，告你虐待！” 沈莞威胁着说，可是，声音已经沙哑了，她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了，没有mama，却要对着唯一相依的父亲说这种狠话，她讨厌死这样的生活了，她忽然就转身跑进自己的卧室，重重拍上房门。 她要离开他！一定要离开他！ 沈莞扑到床上，拿过自己的枕头，颤抖着拉开它背后的拉链，掏出里头的东西，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照片。 泛黄的照片上头，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眉宇间和她很像，那是她的mama，她用是手指抚摸着那照片，“mama，我好想你，我知道你也是想我的，对么？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离开我的，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你不得不走，对吧，mama，他说的每一句，我都不会相信，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等我啊，我攒了不少钱，也快高中毕业了，等我上大学了，我就去找你啊，mama，你等我……” mama的嘴角一直扬着温和的笑容，可是，为什么她触碰了这么多遍还是触碰不到呢？在这虚无缥缈的笑容中，沈莞的心终于感觉无以复加的痛了，大滴大滴的泪珠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mama的脸颊上，她忙忙的伸手去擦，这是mama留给她的惟一，一定要多看几眼，一直一直，看到心眼里，不然，忘了的话，怎么去找她？ 她无声的哭泣着，冰凉的泪水顺着肌肤，融入血液、毛孔，几乎浑身冰凉，为什么会怎么凉了，为什么就没有丁点的暖呢？ 她本能的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忽然，手指就触到了什么，在她平整的衣袖上，突兀的扎手的，她扯了出来，细细的，寸短的，乌黑的，是一根头丝，男生的头发。 她是喝了酒的，此刻，晕眩、害怕混合着疲倦和累，席卷着身体，恍恍惚惚的，记忆的碎片，零零整整的浮现在脑海…… 那还是她读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小组打扫卫生，她架着一只板凳在教室中央的桌子上，摇摇晃晃的站在板凳上上头，试图擦拭顶部的灯管，当时，她真的没有想到什么危险什么的，直到双腿暮然被人紧紧抱住了。 她低了头，是一个清俊的男生，他望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睛，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说，“你先别乱动，然后小心点下来，这么危险的事情，谁叫你弄得，你站在一边就好，让我来弄。” 其实，她知道，他脸红是因为他站的这个位置，仰着头，是可以看见她单薄校服下美好身体的，她想啊，他真是好玩啊……还有他那极快看她的眼睛，是闪着忧虑关切光芒的眼睛，那光芒像是春天里融化了的水，通身而过，软软的，缓缓的，顺着细小的毛孔沁入肌肤、注满一个人空荡荡的心房。 是了，林若轩，你会知道么？ 其实，在你看着我之前，我早就看见你了。 就在一群女生戳她脊梁骨时，那个少年露出不悦，轻轻的咳嗽，成功引起转移那些女生的注意，在小组清洁卫生时，那个少年默默的替她做完，却从来都不埋怨一句，在长长的走廊擦肩而过时，无意的对视，那个少年露出温暖干净、不含杂质的笑容。 沈莞紧紧握着发丝，将它贴着自己的脸颊，什么样的感觉啊，是微微刺痛的，却那么的真实存在，似乎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在这无助茫然的哭泣中，沈莞莫名的开始想念那个少年了，想念他可以依靠的肩膀，他为她喝酒时涨红的脸，还有他的话，那句倔强的而认真，如同誓言的话。 ‘我没离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咚咚咚，门重重的敲着，但是，沈莞不想开门，一点都不想。 咣当一声，门忽然就开了，被沈平山蛮狠的，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