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爱情

    “……那我呢？”她说着，眼底凄凉，林若轩，那我呢？你可以不管她，那你就可以不管我了吗？

    林若轩这样听着，脸色温润如玉光泽，她这样问，就是在乎他的，她还是在乎他的，轻轻的，他说，“沈莞，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我们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先瞒着她，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在告诉她。”

    沈莞面上没有了表情，也没有回答，车子驶过一颗树，那树荫正正的从她头顶落下，将她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沈莞，你、你比她坚强。”他说着，温柔的看她，祈祷她的谅解。

    沈莞的嘴角，慢慢的上扬了，成了一个弯刀，狠狠地割开肌肤，露出血淋淋的冷笑……坚强？她比那个女孩儿坚强？到底为什么她会比那个女孩儿坚强？她有三头六臂吗？还是她多长了脑袋，还是多长了一个鼻子？到底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会比那个女孩儿坚强？

    ……不单单是他啊，还有她的mama，很久很久以前，她的mama，是不是也以为她会比那个女孩儿坚强，所有只带走了那个女孩儿，将她丢在暴力、醉酒的父亲身边？同样是女儿，留着同样的血？究竟她为什么要比那个女孩儿坚强，呵，那么她被人强|暴，遍体鳞伤，也是因为她看起来比别的女孩儿坚强吗

    “沈莞，我求你，不要这样笑，你想说什么，我一直听着。”他觉得自己的肌肤也层层裂开，痛楚无处不在，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颤抖着朝她的脸颊伸过去。

    沈莞却轻轻的转过脸，双眸直直的盯着前头的路，从叶子纤细轮廓上滑落的无数的繁华光圈，顽皮间，试图亲吻她瘦弱的肩膀，却不曾想过在触到她的那一刻，虚妄的破碎了……

    沈莞眼睛里装着那些光圈，那光圈透过太阳被筛成像绚烂烟花，在她眼底次第热烈绽放着，她打开了窗子，伸出一只手在外头，掌心在上，仿佛想要接住那从树影间，遗落下来的美丽烟花。

    好久好久，她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个动作，最后的最后，无声的，她将自己的掌心缓缓的合住了，笑着，侧头望向他，“林若轩，你觉得我手里有什么？”

    林若轩早就看着她了，目光如水、清澈见底，“什么也没有。”

    “有的，”她摇摇头，又过了好久，那手掌如花瓣儿般打开了，仿佛真的开出一个新鲜的、更绚丽的烟花，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却看到一清二楚了，“那是我们逝去了的，再也找不回的青春时光。”

    林若轩的心，瞬间坍塌，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窟窿将他拉扯着朝下坠去。

    沈莞笑了，是了，那些期望，那些想象，那些患得患失的痴迷，她曾经好好的封存在记忆的最高处的，只不过是她少年时候的青春，和他有关的，灿烂又灼痛，懦弱又倔强，丑陋又背弃，或爱或很、或不舍或遗忘的青春，曾经的梦幻纯真、为他千疮百孔、为他鲜血淋漓，到头来终究抵不过时光，最后不过从高落下，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不小心掉下山崖，只有一根绳子，及时的拉住我，将我吊在半空中，绳子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人，他紧紧的拽着绳子，一拽就是一天一夜，早就很累很乏了，却没有放弃，是我唯一的活路……那个人是你，”她笑的很美，“真是奇怪，虽然是在梦里，我却是有感觉的，我既然是又担心又欢喜的，担心的是你终究会累的拉不住我，欢喜是你是那个肯拉住我的人，可是，可惜的是最后你却还是放手了。”

    “……”他想要说什么，却无话可说。

    “因为，有人叫了你的名字，是一个端庄、沉稳、沧桑的女人嗓音，那个女人说，‘若轩，我的孩子，放手吧，她不值得，她会毁了你的。’再然后，你就放手了。”

    “沈莞，这只是一个梦境。”他说，脸色憔悴，有烟花拂过他的肩膀，那毫厘的灼热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他从她的话中得到了无垠的冰凉。

    “我以为我会掉的摔死，”她说，“没想到山崖的下边，居然是一片海，而你，我以为不在的你，居然站在海面上对我微笑，朝我招手，我朝你走，可是海上没有路，只有一条伸入海底的栈桥，狭窄的栈桥，我沿着它，朝着你，一直朝海里走，我想要触摸你的手的，可是……我走着走着，终于放弃了，因为我发现你一直在朝后退，离我越来越远，而我的面前，栈桥已经走到了劲头，在走一步，我会掉入大海，我就会死，可是我不愿意死。”

    吱然喑哑一声，林若轩突兀的停住了车子，整个人，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拉住她的紧紧靠在胸前，声线如秋草风中颤栗，声音在秋草的顶端摇晃，“这是梦，这只是梦，我永远不会这样的，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不，你会的，林若轩，你会的！”……其实，你已经这样做了，她想要这样恶毒的说，却还是咽在口中，只说，“即便你不会，我也会这样做的。”

    “林若轩，有时候我会想，我遇到你到底是对是错，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爱着你，在这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只是一直爱着你，我曾经以为我的心都在你身上。”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可思议，眼神虚无，“‘只是’，‘只是’……那，那么，程……”

    “是的，我曾经只是喜欢你，程至煜他……”她顿了顿，说，“我与他，我就像是掉入了绝望陷阱的雪豹，而他不过是恰巧路过的公卿王侯，在我最失落狼狈的时候，他偶然的拯救了我，随后觉得我漂亮有趣，便圈养了我，而我，因为他的财富而和他在一起，我们一起生活了很久，以至于寂寥的冬季严寒，偶尔的，我们也会相拥着孤独的取暖，我们说到底只是交易，从开始到现在，没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