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不回的时光（2）
那中年妇女楞了下，推了推眼镜，看清来人，站起了身，原来她身上是一件医护白服，慈祥的笑着，她说，“若轩啊，来看你沈叔叔啊，你可好久没来了，快一个月了吧。”这话半是无心的责备，因林若轩比其他几年不来一回的家属来讲是来的勤的，但是，就这个孩子每半月来一次，几年不间断的规律来讲是懒的。 林若轩虽然笑着，脸色却羞愧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他看了看沈莞，见她神色如常，又说，“是我的不好，我现在就过来看他了，我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刘阿姨恩了下，开始打量沈莞，林若轩自然知道沈莞不喜欢别人看她，就说，“阿姨，我们现在可以去看叔叔吗？他有空吗？” “有，有，有……他看见你们准会高兴，”中年妇人见林若轩这般维护，也不打多嘴听女孩儿的身份，只是放下手中的毛衣，亲切的说，“我带你们去，他正在后面院子里，估计是在踢足球，最近他张罗着隔壁几间的叔叔们，一起组了一个足球队，说是要‘重振中国足坛雄风，打倒美日帝国主义’，啧啧，锻炼身体倒是不错的。” “不用了，您忙，我们自己去。”林若轩推辞她的好意。 中年妇女点点头，“也好，你们一起陪他说说话……对了，”她忽然叹了口气，“他现在的脑子是退化的越来越快了，我也曾经同你说过一次，这次我例行检查时候，发现他又忘了好多的事情，问他几岁，他居然一会儿说自己是小伙子，一会儿说自己是糟老头，只怕以后……哎，在以后，年纪到了，一个不小心人就会没有了，还是多多陪陪他，不要没有了才后悔不及。” “知道了，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我们知道的。” 林若轩和沈莞走了几步，她没有问什么，他忽然说，“这里是敬老院。” 沈莞没有接话，眼光从这医院一般结构建筑的各个默然的角落划过，然后盯在一侧长廊的一个老人身上，那个老人撑着一把彩色伞蹲在地上，但凡有一个经过他身侧的人，他就扯扯人家的衣袖，凑到人家的耳朵，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颗蘑菇。’…… 两人站在后院的草场上，林若轩朝草地上某一处，玩的正开怀的老人们，连续喊了好几声沈叔叔，一个耳朵好的老人拍了拍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人，那个被拍了的中年男人回了头，看见林若轩，激动的大叫了声‘兄弟，你可来了，想死我了’，然后对其他老人说了什么，球赛结束了，他抱着个足球，朝他们跑过来。 这是一个日渐佝偻的瘦小身躯，沧桑的脸庞上爬着些皱纹，黑而稀少的发丝间杂的些许白的，脸上堆着开朗的笑，是个在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可是，他眼角那一道淡淡的、如蛆腐骨的陈年疤痕，却深深的刺瞎了沈莞的眼睛，因为那是她拿着刀，亲手划下的。 “兄弟，你可来了，我好想你，我以为你忘了我，忘了我这个兄弟。”三人面对面站着，中年男人笑呵呵说。 “叔叔，我不是说过了吗？您不要这样叫我，您叫我若轩好些，您是我的长辈。” “什么长辈的，把我说的好老，我就是喜欢叫你兄弟，这样我年纪小。”中年男人撇撇嘴，居然在撒娇，沈莞僵住了。 林若轩只的说，“好的，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叫您叔叔。” “随你，随你。”他不耐烦，“你好久没来了。” “我只是最近有些忙，所以没有时间，我一挤出时间就来看您了。” “奥，你这话说的我是个好没有眼色的人，你是闲我麻烦，占了你的时间么？我啊，非得要挟着你来看我吗？”他佯装恼怒。 “不是的，叔叔，我……”林若轩词穷。 男人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兄弟，我就是喜欢你的单纯，我啊，在这儿好吃好穿好玩的，很乐意啊，你没时间也没太大的关系啊。” 在这个对话的过程中，林若轩的眼角一直探看着沈莞，也不知道她认出男人没有，只见她一脸的默然，他退了一步，对男人说，“叔叔，这个女孩儿……您看看她。” 沈莞身姿动了下，却没有移开，男人严肃的目光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扫过，“这个女孩儿？！……”他大叫一声。 林若轩和沈莞双双呼吸停滞，男人却呵呵笑了，一手拍着另一手的球面上，排出啪啪的愉快节奏，“好俊的女孩儿啊，是你的女朋友吗？” 林若轩听见沈莞微微松了气，下一秒，却冷笑了下，他心中怅然一片，没有再说话。 男人以为他是默认加害羞，就拍着他的肩膀叨叨说什么叫他大胆些，一个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不要像个娘们之类的话，又朝沈莞絮絮说了些林若轩的好话，见她没有动静，忽然朝足球大力一拍，保证般说，“这是个好男孩儿，我要是你，我就选他，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 沈莞嘴角的笑容，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林若轩在看到她笑容后，心更加怅然了。 一个稍微壮硕些的老人从草场过来了，眼神在林若轩身上转了圈，顺便一句，“小沈啊，你兄弟来了。” 男人说是啊。 壮硕老人脸色变得欣喜，搓了搓手心，然后一拍，朝三人，“你们三个干站着干什么？还不累啊？要是不累，正好正好，我也有力气，不如，小沈啊，你不是说，你兄弟的象棋下的很好，无人能敌吗？”他朝小沈挤眉弄眼的。 男人收到眼神，猛地拍了脑壳，“对了，对了……”他随手将足球丢在地上，上前扯林若轩的手，示意林若轩看那个壮硕的老家人，低声说，“兄弟，我就靠你了，这个老杨象棋下的好，我老不赢他，今天你来了，你准能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