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不可以触及的过去（3）

    你以为你醒着，然而只是陷入了另一段梦境而已。

    洛丽娅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下来，把脑袋深深埋到被子里，经过日晒的干净被褥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这是她所钟爱的味道。

    直到远处传来摇铃的声音，她才又狠狠嗅了几下，叠起被子。

    暴风城的孤儿院生活并没有什么喜闻乐见的桥段……比如虐待或者更糟的东西，这里只有无聊又一成不变的日子和总是拮据的生活。

    早餐是一个小小的面包和半杯牛奶，数量足以维持她年幼的生命，但似乎并不足以使她茁壮成长……她已经八岁了，却经常被健忘的大人当做只有六岁。

    她也没受到什么苛待，食物的配给依年龄递增，人人都一样，唯独她长得特别慢——不管是个子还是胳膊上的rou。

    院长是个年老的牧师，总在每周一对孩子们念诵大段大段难懂的教义，除了这天早上漫长的啰嗦之外，你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既不慈祥也不严厉，这或许才是最好的，而照顾和教导孩子的老师也多半是大圣堂中的牧师，偶有一些教堂区之外的大人来讲课，虽不如牧师阿姨们那样总是挂着让人安心的微笑，却也有趣得多——比如教算术的蜡烛商人，时不时会给大家带一些稀奇古怪的边角下料，在战争才刚刚结束后的萧条日子里，这便是难得的玩具了。

    不知是出于对阵亡战士的尊重、大圣堂牧师们的悲悯、还是首都必须有首都的面子，暴风城的孤儿院就建在圣光大教堂左近的礼拜堂中，环境干净整洁，就连补给都很优先，比起王都之外的普通孩子，洛丽娅生活中的物质条件或许还要更加好些。

    三两口就把小面包吞下。她又眼巴巴地望向那些十一二岁大孩子的餐盘，那里面不仅有一块与老师们差不多大小的面包，甚至还有黄油和一条薄薄的熏rou。

    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吃饱啦！

    然而洛丽娅小meimei却没有考虑到她食欲的增长速度总是略微超过她年龄的增长速度。

    早餐后的早课一如既往地是研习圣光的教义。虽然对仁慈的圣光有些不敬，但洛丽娅又走神了……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龙？

    她笑了起来。她才没有见过龙呢，很快，她发现某位女牧师正严厉地瞪着她，便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装作沉思的样子。

    可惜她从没有沉思过，自然是装不像的……女牧师叹了口气，并没有为难她。

    这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虽说大人们总在进行着适度的关怀，可大群孩子聚集的地方自然会像个小小的社会一样——缺少文明和法律约束。充斥着年幼动物本能和可笑心机的小小社会。

    正如兽群之中总会有头领一样，这些孩子分成的大大小小的团体中也不乏强势的领头人……从太阳升上中天的时候直到它落下之前，是学习各种技能的时候，除了识字、画图和算术之外，男女生是分开授课的，那些精力过剩的男孩子总会被带到外面去跑跑跳跳，或者干些稍微需要点力气的活，他们最好的出路便是成为英勇荣耀的暴风城战士，为守卫同胞与家园而战；而女孩子们就留在礼拜堂中打扫卫生，学习各种实用的生活技能。而她们最好的出路或许是掌握一技之长，在能喂饱自己的情况下去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虽说这世上有魔法还有什么奇怪的怒气甚至开玩笑般的能量条，这些东西能让女性也有不输于男性的战斗能力。可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扛着比自己还重一倍的盔甲武器，淡定从容地面对冲向自己的兽人和亡灵。

    暴风城还没到将要亡国的时刻，还没到女性也必须拿起武器奔赴前线的境地……听说北方人类国家的遗民早已全民皆兵。

    洛丽娅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扫把，依然在发呆，却突然被冷水浇湿了。

    她转过身却只看见掉落在地上的大勺子，和那群捂嘴偷笑，戏谑地看着她的同龄人。

    在这礼拜堂里，大人是不敢欺负孩子的，公正刚直的公爵大人和高贵仁慈的大主教不会容许这种人生存下去。欺负孩子的都是孩子……这种不因利益而单纯施加恶意的做法，究竟是天真还是更加的恶？

    洛丽娅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那些戏弄她的女孩子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不反抗非但没有抑制她们的兴趣，反而更助长了她们的气焰，大木勺洒出冷水、洛丽娅渐渐地浑身湿透，她只是眯着眼睛，像是要记住一个又一个欢笑着的声音。

    她不爱说话，她个子很小，她米分色的头发太过显眼……这些已经足够让她遭到欺负，更别提她还如此地与众不同……更久之前，她常常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偶尔会冒出几个语调怪异的词汇……阴暗又孤僻的洛丽娅并不遭人喜欢。

    有时候，她也会自省，总被欺负或许是她自己的错……她开始模仿周围的孩子，尤其是那些讨人喜欢的，模仿她们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眼神和嘴角那让人舒适的翘起弧度，她早就不再对着镜子说话，也不再嘀咕别人无法听懂的词……可学成之日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奇怪。

    在学到相应的常识之前，她一直以为每个人的镜中都有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jiejie常常注视着自己。

    ……

    漆黑的海风开始透过海岸，弥漫到荒原里。

    “小jiejie”

    洛丽娅高兴地扑到面前之人的身上，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能在这个人的怀抱里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我不是说过了么，没事不要召唤我，会给我添麻烦的。”软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而且，要是真正的麻烦找上你，我就帮不了你了。”

    “想你了。”

    洛丽娅咯咯笑，用脑袋蹭着‘小jiejie’的胸口，那包容一切的平坦孕育着最舒适的温柔。

    “明明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我。”

    ‘小jiejie’声音依然软糯糯的，但似乎显得有些委屈，“要是忘了我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才不会忘呢。”洛丽娅依旧笑嘻嘻地说着，“要是忘了，就揍我好了。”

    童言无忌，小洛丽娅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