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小聚
夜色下的妖怪之山，安静而又祥和。 月亮很圆。 啪，一声微响，一只雕琢着精致花纹的茶杯轻轻地落在了桌面。 茨华仙放下茶杯，把视线从远处的灯火移开，望向了天空中的玉盘，而脸上则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知何时，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一手把玩着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紫砂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双手。 两人就这样目光交错而过，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壶里的茶快凉了，也许是茶杯已经见底，茨华仙伸手按住壶盖，停下了对方的动作。 “旧地狱的紫泥，虽然看起来和外界的紫砂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用它所做成的器具就算不盖紧也能保持一个星期的温度。”他将壶放下，反手按住了茨华仙的手指，“我以为你已经忘记她们了。” 茨华仙只是淡淡的笑着，将壶端起为自己斟满了茶，然后双手捂着茶杯送到了嘴边。 “还是不爱喝酒吗。”茨华仙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望着天空，自言自语。 “你也爱喝茶了不是吗。” 男子笑了笑，也为自己倒满了茶，但是他不像茨华仙那样小心翼翼，而是简单有效的倾壶而出，但是一滴茶也没有因此而溅到桌上。 或者说，即使溅了出来，也在那一瞬间被茶杯装了回去。 茨华仙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责任。” 他抬起茶杯，但只是抿了一小口就又放了下去。 “不行，你根本不会泡茶。”他把茶撒到了一边的草丛中，“这样一眼就被看穿了。” “没人会注意这一点的。” “我会。” “你……”茨华仙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沉默了下去。 他在身上摸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个保温壶，伸手把茨华仙的杯子拿过泼掉，又往里倒了上了满满一杯。 “喝喝看。”他把茶杯推了过去。 茨华仙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表情也舒缓了一些。 “看来你的手艺还没有退步。” “这是肯定的，好歹也是做过神的人，这种小事都要退步了，还有什么脸去见人。” “神”字念的很随意，充满了自嘲。 “今天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喝茶的吧。”茨华仙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光中有些忧虑。 云极令天，鬼族四大天王之“速”，也是最不像鬼的一个人。 他不喜欢喝酒反而喜欢喝茶，力量不依托于锁链甚至可以随意取下，从不在乎自己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 但是毋庸置疑，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连星熊勇仪都无法确认他到底有多强。 “为什么不能，今天是中秋，人类和妖怪都要过的节日。”云极令天一脸惊奇的望着她，“你不知道吗？” “令天，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知道你有预感，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你……”茨华仙站了起来，脸上也有些焦急。 “呐，华扇。”云极令天伸出手压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激动，“这种事情本应交给勇仪和小不点的，她们对妖怪之山的爱比我更甚，只是当初那件事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我才会回来。” “你去过旧地狱了？”茨华仙急急的问道。“我要去哪还没人可以阻止我。”云极令天眯着眼睛望向月亮，嘴里喃喃地说道，“勇仪很好，酒量还是那么足。小不点倒是不在，不过应该只是贪玩了吧，毕竟是小孩。” 对于把伊吹萃香叫成小不点，茨华仙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似乎曾经就是这样。 “哼，萃香听到了肯定要又和你拼命。” “求之不得。”云极令天微笑着把保温壶放到了一边。 一伸手，一束跳跃的闪电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然后闪电逐渐扩张，很快将两人连同整个院子包围了起来，天空中缠绕着细小而密集的脉冲，月亮的影像也在脉动的电纹下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你在为八云紫做事，对吧。”云极令天望着茨华仙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没错，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茨华仙点了点头，虽然作为四大天王之“智”，但是在战斗方面相比其他三人却有显著的弱点，也是因为那一次的失手得到了八云紫的帮助，所以才会帮她这个忙。 “她有什么问题吗？” “不，她没有问题，妖怪的大贤者怎么会对幻想乡有异念。”云极令天摇了摇头，“但是想必你也知道另外一个大妖怪吧。” 茨华仙似乎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不由得微微有些惊愕。 “花之领主？” “风见幽香，没错。”云极令天往椅子上靠了靠，不过似乎不怎么舒服，“在幻想乡我看不透实力的人不会超过四个，她和八云紫首当其冲。” “你和她交过手了？”茨华仙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无法形容的强，”云极令天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就算展开雷之领域我也只能被动防御，而对方可能只用了不到七成的实力。” “你呢？” “七成，我没用雷神剑。” 同样是七成，这其中的差别有多么大，只有云极令天自己才可以知道其中的差别，在自己接近极速的状态下对方还能以威力惊人的魔炮准确进攻，而自己要进行反击却极为艰难，这其中的差距恐怕不止是一点两点。 “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切磋性质，路过看到这么强的对手，谁都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的。” 茨华仙这才放心了一些。 “但是我所发现的事情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云极令天的表情依然很随意，就好像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无论怎样，她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茨华仙似乎有些着急，因为她也发现了一些倪端，但是却丝毫没有头绪，而八云紫那边却没有透露哪怕一丝口风，根本无从得知隐隐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孩子，就暂且交给你了，不仅要教她如何去利用力量，记住，保护她，无论任何时候。” 八云紫的话至今仍在耳边回荡，茨华仙知道，每一代博丽巫女都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说是母亲也不为过。但是同样，博丽巫女经常要与危险的妖怪发生战斗，又要以人类的身体承载过于强大的博丽之力，因此每一代的博丽巫女的寿命都很短，基本不会超过三十岁。 上一代博丽巫女据说就是在和一个超级食人妖怪的战斗中与对方同归于尽了，那是博丽一系几百年来最强大的一个，即便是天赋如此令人惊讶的灵梦都远远不及。 同样，巫女和妖怪之间的关系也迷茫，她们应该作为守护人类和幻想乡平缓的机制，但是却又没有人类敢和这些几乎拥有非人力量的巫女接触，她们的孤独也许只有那些作为被退治对象的妖怪才能明白。 “她啊，算是一个，很称职的巫女吧……” 八云紫是这么形容前代巫女的，但是茨华仙感觉得出那种怀念，不仅仅是妖怪的大贤者和普通人类巫女之间所能拥有的。 似乎发现了茨华仙的沉思，云极令天也一直没有说话，倒是抬头望着月亮，似乎想从中发现些什么。 “华扇，你说月亮上的城市是不是很美呢。” 一千年前的那场战争，鬼族很“巧合”的全都没有参与，但是最后着被证明是明智的选择，八云紫三万妖军在一天之内被剿杀殆尽，只有她一个人通过开启跨越地月的通道回到了幻想乡，但也因此而受到了严重的反噬。现在她这么喜欢睡觉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困，而是因为那次的消耗需要将近千年的修养才能恢复过来，而睡眠对于她而言可以加快恢复的速度，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幻想乡，她完全可以连续睡上五百年来恢复创伤。 但即便是没有完全恢复的八云紫，也依然是幻想乡最顶级的存在，云极令天知道她现在没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只是想好好维持住幻想乡的今天罢了。 “或许吧，不过听人类说，那是个荒凉的地方，没有一草一木，只有石头和山而已。” “人类的目光可没有妖怪远，看不穿虚假的真实，”云极令天的低下了头，重新望向远方的树林，“只不过是一道结界而已。” “不要扯开话题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界门’松动了。” 轰隆…… 如同一道霹雳炸在心头一般，茨华仙愣在了椅子上，连手里握着的杯子都在发颤。 界门…… “是哪里来的？” “我不能确定，是月球？是其他结界空间？还是类似幻想乡这样的封闭世界？我不知道。”云极令天喝着茶，轻松的说道，“八云紫肯定知道，空间波动这种东西的纹路很独特，八云紫和境界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又去过各种空间，没理由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阻止？”茨华仙咬了一下牙，界门的对面可能是任何东西，如果是已知的世界也就算了，如果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有可能因为事情太重要，所以不说。至于为什么不阻止，我想也可能有两个可能性吧。” “她有可能觉得对面的东西没有危险性，所以不阻止，不过也有可能……” “因为她阻止不了。” 望着茨华仙纠结不堪的表情，云极令天的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事情会变的很有趣的，不过如果她们还赖在旧地狱的话，想必也看不到这万年难得一遇的好戏了。” “你会参与到这件事里？”茨华仙按捺住心中的震惊和焦急，有些由于的问他。 “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他将保温壶收回衣服，忽然左手一捏，笼罩空中的雷电结界消失了，“而风见幽香，很可能就是把握着其中一个‘界门’的人之一。” “其中一个？！”茨华仙刚想问些什么，但是云极令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座位上，抬头望去，一道黑影划过白玉般的明月，向远方飞去。 “一共有两个界门，其中一个在某个地底深处，另一个则是被活生生开出来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云极令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很轻松，但是从话中茨华仙还是听到了一丝慎重。 望着云极令天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她的陷入了沉思。 幻想乡真的要迎来巨变了吗…… 迷途之家。 噔噔噔噔…… 蓝奔跑着来到八云紫的房间前，一把拉开了推门。 “紫大人，幻想大结界正在迅速被削弱，有人在试图突破我们设下的禁制，以我的能力恐怕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请紫大人告诉我该怎么去做！”她有些焦急的呼唤着八云紫的称呼，语气中充满了慌乱和紧张。 “嗯。” “紫大人，我该怎么做？是用妖力警告一下还是……紫大人？紫大人？”蓝看着八云紫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然后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人家要睡觉……”八云紫甩了甩手，撅着嘴生气道。 “噗……”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股气压回气管，惹得她小声咳嗽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管它啦！让我睡觉，我要睡觉！”八云紫说完就一拉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然后弓成一团缩在角落。 “可是，紫大人……好吧，既然紫大人这么说，不用管便是了……” 蓝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房门。 “不要再来打扰我！” “是，紫大人。” 过了一会儿，见蓝没有发出声音，八云紫把头从被子中伸了出来。 事情已经越来越出乎自己的意料了，那个家伙，自己给她面子，她竟然真敢继续这样做。 即便是一个世界的创世神，也绝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一人忍再忍。 一千年前那一次败仗，果然还是让很多人瞧轻了自己啊。 八云紫的嘴角扬了一下，目光却变的阴冷了起来。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吧，什么是妖怪的大贤者真正的力量…… 转瞬之间，房间内爆发出了万丈的紫光，但是它们全都被一道若隐若现结界所阻挡，没有丝毫散发出去，就连不远处的蓝也完全没有察觉。 但是在世界另一端，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一个巨大的祭坛在一阵耀眼的光芒中化作了无数碎块，残渣像下雨一样从空中洒落下来，转瞬之间在地上铺上了一层沙石和碎屑。 灰烬之中，一个身着红白女仆装的少女缓缓的从尘土之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沾上一丝灰尘。 她扫了一眼已经变成废墟的祭坛，望着其中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的魔导师们，轻轻哼了一声。 “废物。” 噌噌，几道血光闪过，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她环视四周，确认没有敌人之后，将右手手按在了胸口，同时闭上了双眼。 神绮大人，我们失败了，对面的壁垒很坚实，而且刚才摧毁了我们的祭坛。 没有关系，我的孩子，你已经尽力了。 对不起，神绮大人，梦子愿意戴罪立功。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是，神绮大人。 在等了一段时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梦子睁开了双眼。 哼，什么八云紫，在神绮大人的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你就等着魔界大军的铁蹄踏遍人间界吧！ 隆隆—— 远方，一道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扎入紫黑色的云团之中，卷起了巨大的风暴，同时，一道紫气从天而降，和光柱撞击在一起，两者接触之处瞬间爆发出难以直视的白光，连远在十几公里外的梦子都要用手遮挡。 角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