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师父这种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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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唐萌萌也打发去睡觉后,萧君祈独自留下来抄写书卷。不得不说,那位夫子布置的任务真的很繁重,他写字的速度已经极快,却仍是直到天际泛白才全部完工。 将所有书籍纸张整理好后,君祈疲倦地揉了揉太阳xue,却并未直接回房补眠。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展开倾墨的画,细细地端详欣赏。看着看着,有时他会痴痴地傻笑,而有时,他的眼底又会透出一丝悲伤。 眼见天色愈来愈亮,心中估计姐妹俩差不多快起了,萧君祈才起身打算去厨房。没料到,从书房出来时,却正巧撞上了早起的唐倾墨。 “师傅,怎么起这么早?”他有点惊讶。 倾墨见到他,也是一愣。想起自己昨夜抵不住困意不小心趴在书案上睡着,一觉醒来竟是被严严实实包裹在榻上,她立刻便猜到了是谁做的。 虽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就是不喜欢他背着她自作主张的样子。 “萌萌的书卷定还没抄完,我得去帮她。”丢下这句,倾墨便急匆匆地要进入书房。 君祈伸手拉住她,轻声劝道:“不用去了,都已经完成了,回去多睡一会吧。” 倾墨回头,注意到他脸上深深的黑眼圈,又是一愣。但她转瞬就明白了其中经过,不禁暗恼道:谁让你替我做这些的?自个的性命都不知能维系到何时,居然还有空耗费精力cao心我的事,这笨徒弟未免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心中莫名起火,她盯着他冷冷道:“以后我meimei的事不用你管。” 萧君祈茫然一怔。 “还有,我的事你最好也别来管,有这闲工夫,不如赶紧去找找那位能给你治病的大人!” 说完,倾墨甩开他的手径直入了房门。 君祈怔在原地,全然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失落,迷惘,焦急,沮丧,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唐倾墨一进门便看见了那幅摊在桌面上的画卷,走近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画上多了一行小字。 “青云有意力犹微,白鹤一去不复回,凌霄之上风雨烈,心若倦时可否归……”口中轻轻念出卷上所题的这四句诗,倾墨的双眼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题诗的字所吸引。 好漂亮的字。 字体骨干苍劲有力,笔锋处却并不显得犀利,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细腻。就像海击礁岸时激起的浪涛,澎湃汹涌过后,却于风平浪静时,泛出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这不是唐萌萌能写出来的字,山寨里那些粗莽大汉也不可能会写,想起刚刚才遇见的那个人,倾墨心里如同被那浪花拍打了一下,深深震动又顷刻变得柔软。 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再细思诗中含义,唐倾墨的脸竟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她又去翻找那堆抄写好的书卷,期望从中再多看到一些他的字。 可惜结果并不如她所愿,剩下的似乎都是唐萌萌的字迹。倾墨不大相信那个懒丫头真能自己全部抄完,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模仿了萌萌的笔迹。 短时间内学人字迹并不容易,更何况还得抄完这么一大摞厚厚的书籍,若不是他天赋异禀,便是对照之前唐萌萌所抄的相同字眼,一个字、一个字临摹出来的了。可要找出所有相同字来誊抄,工作量是何其之大!这个笨蛋为了不让夫子看出作业中的端倪,当真费尽心思到这种地步了么? 唐倾墨不自觉地回想了一番,却突然发现,对有关自己的一切,徒弟他似乎真的都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处理地滴水不漏。 她爱吃辣,他便每盘菜都不忘放足量的辣椒,哪怕他自己根本吃不了。她偶然提过自己喜欢甜一些的点心,他便依着她的口味配出最适宜的糖度,即便那对他来说太甜了。她看上的东西,哪怕只多瞧了一眼,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她买来,纵然代价是得用高强度的苦力来换。 可是偏偏到她面前,他又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默默地变着花样让她开心,不管到任何地方,都在细枝末节上为她打点得妥帖至极。 “真是个呆子,没救了!”倾墨嘴上骂着,眼眶却不知怎么湿了。 虽然这落魄小子什么都没有,财富,地位,家族,亲人……还那么死心眼一根筋!但是,她怎么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他了呢? 唐倾墨将题了诗的画卷珍重捧在心口,脸上是一片幸福的神情。然而没过多久,她的眼睫便低垂了下来,似有忧心事。 徒弟的病已至膏肓,若他再这样为自己cao劳下去,定会心力交瘁导致恶化。假如来不及找到医治办法,他很可能会死,她绝不愿看他死去! 一想到这个,倾墨就没来由地心慌。徒弟这病似乎是从遇见自己后才开始发作的,按照戚医仙所说的四次来看,几乎他的每次病发都与她有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使他招来厄运的?
她越想就越觉可能,在唐家堡时爹从不让她过多与人接触,她一直就心存猜疑——莫非是自己身上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爹怕她传染给别人? 倾墨体内气血翻涌,心口眼皮直跳。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是害了他吗?该怎么办?她该为他做点什么才能弥补错误? 对了,就像在唐家堡一样,把自己隔离起来,不再和他接触,这样就不会有事了!不让人靠近,把所有人从身边赶走,这种事她做了十七年,已然熟练的得心应手,这次也一定可以做到! 于是,当日用早膳时,唐倾墨没有出现;等唐萌萌吃饱喝足去上学后,唐倾墨依然没有出现;甚至到唐萌萌一脸欢腾地蹦跶归来,唐倾墨还是没有出现。 萧君祈神情呆滞地站在师傅门外,就这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枯等了一个上午。 大仇得报的唐萌萌心情爽得不得了,满腔快事正欲找个人吐一吐,刚巧撞见站在二姐房门口扮雕像的某人,便乐颠颠地跑过去一拍他道:“嘿壮士!想不想听趣闻?” 萧君祈眼神飘忽地低头望向她。 唐萌萌却似没看见他的脸色,自顾开心地把自己如何潇洒帅气地将抄好的作业糊了夫子一脸,夫子如何怒发冲冠地要抓她炖汤,她又如何更加潇洒地甩出画卷,夫子再如何呆若木鸡地震在当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遗憾嗟叹一句:“你真该去看看夫子那张变色龙似的的老脸,绝对比用了我的风姿玉立还精彩!” 萧君祈飘忽的眼神更加飘渺了。 后知后觉的唐萌萌这才察出不对劲,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瞅着他,“壮士你这是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再让我开心一下?” “我好像惹师傅生气了。”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唐萌萌一听,立时便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好像对方说的明明是比吃饭睡觉还要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良久,她才摸着下巴诧异道:“惹师父生气不是挺正常吗?师父这种稀罕物,通常不都是气死一个少一个的珍贵存在么?” 萧君祈看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称之为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