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星子坠尘皆为情

    离魂跪膝在地，将汤羹双手奉于额前时，才微微抬眸看了眼座上之人。

    座上之人已到知命之年，一身褐金长袍，两鬓虽生华发，也有些龙钟之态，但那一双眼睛凌厉有神，让人望而生怯，风采不减。

    方才那探过温度的男子接过汤羹，奉到座上，那人叫男子将东西放在木桌上后出去，座上人拿起汤羹的碗，左右端详了半天，没有半分要喝的意思。

    离魂一直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座上人发话。

    等了半晌，才听座上人不冷不热地道：“风岢台离这里不算远，怎的你这汤却只是温的？”

    “禀尊主，离魂一路用内力温着，不敢懈怠，只是过秘境奇门八卦阵时，耗了些时间，所以…”离魂声音渐弱，生怕一个说错得罪了座上人。

    “原来是这样，”座上人道，分不清喜怒，“前几日我刚叫徐应改了阵法，明明都吩咐下去了，怎么你竟不知道？”不等离魂回应，座上人自问自答道：“啊，我竟忘了，这是你回尧天教后第一次进这里，回来得晚了些，自然不知道。”

    离魂惶恐，俯首跪地，“属下知罪。”

    “哦？你有什么罪？”

    “属下办事不力，没有取得柳逸风首级。只因近年来武林英雄辈出，九华天门白商陆还有栖默谷萧白…再加上”离魂一顿，不敢言语，直到座上人示意，才继续道：“教主他有自己的打算，我只得先听令于教主，毕竟在众教众面前，都认为您已经…”

    “楚儿？他怎么没回来，你和影魄在一旁就没有劝解？”

    “属下地位卑微，教主自然不会听进去，至于护法大人，他自教主幼时一直跟在教主身旁......”离魂言断于此，剩下的话不用说全，听的人也已经听出了大概。

    “这个影魄！你先下去。”座上人双眉微皱，看来是起了怒火。

    离魂起身行礼推门而出，低首走到院中被一人叫住。

    离魂抬眸看清来人，道：“徐护法，还有什么事吗？”

    “风堂主折煞徐应了，我哪里是什么护法，不过是一个护院而已，你叫我名字就好。”

    “现任教主最亲近的人是护法，自然前任教主最亲近的人也是护法，不过既然你不喜这个称呼，那我就唤你徐公子吧。”离魂行礼道：“方才谢过徐公子，在呈汤时继续以内力替离魂温汤，不然凭我这病身...”

    “你我同是尧天教徒相互照应本是应该，加上风堂主重伤未愈，更该如此，”徐应道：“不过我听说风堂主素来和影魄关系和睦，怎的这次在尊主面前也不替他周旋一二。”

    离魂不答，只是仰头看着天空轻笑，半晌才道：“夜空中的星子很美，可是离我们太远。”

    徐应顺着离魂的目光看去，知其深意，道：“既然你想要近观，那登高近观不久可以了。”

    “山峦不论多高，也有极限，既然我靠近不了，就让他陨落到我身边，这样不是更近吗？”

    徐应皱眉，很是不以为然，想要反驳就被离魂一笑止住。

    那笑里，透着无奈，透着淡然，却也掺着一丝期许。

    其中，有他人不知道的故事，当局者逃脱不了，旁观者掺不进去。

    这夜，星子寥寥几颗，光芒甚微，徐应陪离魂看了一晚上的夜空。

    有人峰顶赏星，也有的人在崖下寻到了掉落的闪闪“星光”。

    昆吾段殒身的崖下，草木无风自摇，窸窣声一点点逼近，至一光华处停住。

    除了这处光芒，其余一切皆笼在黑暗中，远望去，这点点亮光如星光洒落，悬在半空中，照亮了接近它周围事物的身形。

    这点点光华呈石砾状，混在一堆砂石中，平日与寻常石砾无异，晚上发出一圈淡淡光辉，照亮周边物事。

    慢慢一男子身形显露无疑。

    几步跃至光华处，将发光石一一抛远，用手在剩余砂石下摸索，手触碰之处冰凉僵硬，加上天气炎热又泛着腥腥恶臭，砂砾之下正是昆吾段摔下悬崖的尸身，男子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秘籍，昆吾段右手紧握着，男子掰开昆吾段手指竟还是取不下来，原来在濒死之际昆吾段用刚绳将秘籍与自己右臂紧紧束在一起，以防止秘籍掉落他处。

    男子解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进展，剑光一闪，瞬间血液四溅，一剑割下昆吾段右臂，表情无变。

    连在昆吾段右臂上的刚绳也一起断裂，男子欲捡起秘籍，忽狂风大作，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一人，身形迅速，疾如飞箭向男子奔来。

    男子将秘籍束在腰间，接住对方招数。

    两人武功相当，两掌相对震得对方同时后退，至一丈后才立身停住。

    身负秘籍的男子欲要用轻功逃走，却被对方截断前路，不由得又是一阵交手。后来之人武功太过霸道，男子靠着轻功卓越，身形灵动得以周旋，一时间难以分个高下。

    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四面狼嚎生骤起，两人俱是一诧，后来的男子瞪了对方一眼，要不是把右臂割下，血腥味四溢，怎么会引来狼群！

    对方也想到了如此缘故，一个失神，后来的男子趁机伸手握住秘籍，好在反应迅速，先来者也急忙抓住秘籍一角，双方齐用力，瞬间秘籍一分为二。

    停手，相互对视。

    忽然两人背后一凉，一双双眼睛将两人团团包围，发着绿色的光芒，狼们低吼着，阴森可怖。

    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允许继续打斗下去，两人达成共识，先来的男子将半本秘籍塞入怀中，一跃离去。

    后来的男子微蹲，站在昆吾段小腿处，不一会儿，一红色的虫子从腿肚处破洞而出钻入男子衣袖中，正是尸蛊！待男子收好秘籍和尸蛊，才纵身离开。

    两人走后不过片刻，昆吾段尸身顷刻间被蚕食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