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西王母
血月结界内是无声无息的,除了因我的出现而造成的些微响动,这里面静谧得让人心惊。 如此安静的氛围,令我不由得忆起当日三扇门后囚禁傀儡人神久夜的密室。同样无声无息的环境,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后者很明显是个没有半点生机的死域,而这里,至少还是能够感觉到空气在流动的。 也不知道我追逐着那股力量的源头有多久了,更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逝是否与外界相同,就当我的忍耐力在看不到尽头的结界内濒临崩溃极限的时候,一声震天震地的嘶吼终于在前方响起。 我犹如被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身形更是如离弦之箭向前飞驰着。随着吼叫声打破了结界内的沉寂,充斥在空间内的阴气也消散得愈加的快速。 我本无意与之争夺阴之精华,奈何又怕对方吸嗜过多后产生异变,只得继续疯狂的吸纳着,虽然比不上对方的霸道强横,但也争夺回不少阴元。 “是谁?是谁在与我为难?”一个不甚连贯并沙哑的声音愤怒的响起来,仿佛许久未曾说过话般的生涩。 我不答话,全速施展的身形也不曾稍缓,渐渐的,远方别样的景象终于慢慢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高有约莫十来丈,巨大的,古朴而沧桑的,沾染了斑斑历史印记的祭台。而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似乎就是从祭台上面传出来的。 “飞上来,让老身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竟敢坏我大事。”嘶哑声音的主人再次发声,狂肆的腔调响彻天际,有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我召唤出数十枚星辰石排列成星辰毯,拖着自己缓缓的向上飞去。这是无情自当日在夜啼岗无意中想出的飞翔方法后,尚是首次展现在人前,心底有一丝小小的忐忑,但更多的则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祭台在地面上看起来高耸,其实对于有能力飞翔的人,这个高度根本就不够看,所以不过几息之间,我就驾驭着星辰毯飞了上去。 面前一个被无数块墨黑色巨石堆叠而成的祭台,正中央是一口血红色的棺材,那颜色鲜红欲滴,像是被最新鲜的血液浸泡过一样,隐隐竟有股腥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得我喉咙一阵发紧,空空如也的胃口上下翻腾。 “过来呀,现在才知道怕吗?”也许是因为太久没与人聊天了,那声音着实的聒噪。 我当机立断的关闭了口鼻呼吸,一步一步的走近血棺,终于看清楚倚靠在棺内那巨大而可怕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个半人半兽的妖怪,蓬散着浓密的头发,发质很硬,很有些根根挺立的桀骜,看五官是个美貌女子的面容,只是她口中呲出的野兽般的獠牙破坏了应有的美感。看衣着又极尽华丽之能事,浅褐色的衣衫上绣着明晃晃的金线,各色稀有宝石缀了满身。 虽然是斜倚在棺材内,但硕大的体形一望便知,自股后探出条猎豹的尾巴挡在身前,炫耀般的来回摆动着。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谁?究竟是妖是魔?” “什么?妖魔?”那怪物猛地坐了起来,气咻咻的指着我骂道:“你这女娃娃真是毫无见识,连老身都不识得,还敢闯进来搅局!” 女娃娃?眼前这怪物口气老气横秋的骇人,不过无情早已经历过更可怖的境况,此刻只觉得好笑,“我为何一定要认识你呢?你根本就不是我凡界的生灵,仰仗着血月来此作孽,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倚老卖老。” “凡界?”怪物不怒反笑道:“凭老身的身份,三界六道哪里都可去得,就算一界之主见了我也要远接高迎奉为上宾,小小一个凡界,怎么就来不得。” 我心中暗自凛然,这怪物说话如此的狂妄,只会有两个原因,其一她是个疯子,其二她的确是个大人物。我看她眸光清澈,瞳孔澄明,似乎第一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见我哑然,那怪物趁胜得意道:“谅你一个小有所成的凡间散修也不知道,老身在数千年前叱咤风云之时,你这娃娃还不知在哪一道轮回呢。” 数千年前?我仔细提炼着她话语中提供的线索,在记忆深处挖取易水寒曾经谈论过的神界魔界各色人物的形象。 突然脑海内闪现出一位神仙的名字,我急忙凝神细观她獠牙豹尾的样貌,越看越觉得相像。 “你莫非是西王母?”我终于失声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怪物纵声而笑,“没想到数千年后,世间居然还有人认得老身。” 她的笑声虽欢快,却也掩饰不住语调中nongnong的充满着壮志未酬的哀伤。受她情绪的感染,同时也知晓了她并非是传说中的妖魔,我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敌意也减了下来。 像西王母这种分量的神仙,早在黄帝时期就已然存在了,至于她算不算是嫡系神袛我还不甚了解,但的确属于上古女神无疑。并曾派遣九天玄女下界帮助黄帝战败了蚩尤,乃是天界有名的强者。 只不知现如今为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竟躲在血月结界内犹如个妖魔般的修炼。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会落魄成这般模样?”西王母察言观色看出了我的疑惑与怜悯,直言问道。 我点点头,毫不讳言的说道:“岂止是落魄,你现在的气质就是个妖魔,哪里还是神仙。” 西王母贪婪的深深吸食了一口弥漫在空间内的阴之精华,大笑道:“你这女娃娃说话耿直有趣,倒是合我的口味。” 言罢,她又上上下下打量我片刻,自语道:“好生奇怪,这女娃身上为何会有股远古的气息?而且还能够毫不驳斥的吸纳阴气,太奇怪了。” 她也这样说,我心中一凛,这些日子以来被刻意忽略了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无情到底是谁?这个身体里面究竟隐藏有多少的秘密? 想到己身,我不由得抢前几步问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西王母呲着口中亮闪闪的獠牙,苦笑道:“老身连自家的事都参详不透,又遑论看穿旁人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时机到了自会水落石出。” 我被她带有禅机的话语说得一愣,没想到长相如妖魔般可怖的西王母内心却豁达洒然。也是,存在了数千年,若还是看不开可该怎么渡过这慢慢长日呢。 我冷眼看向血棺四周,就像这个诡异的血月结界般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口腥红色的棺材孤零零的躺在最中央。
但是,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建立祭坛的位置,是整个结界的阴气凝聚点。华夏民族从古至今,无论做何等布置都是讲究风水的,尤其是祭台这种与阴间相牵引的场所,定会选取至阴的地带。. 说话间西王母还不忘源源不断的吞噬着庞大的仿佛取之不竭的阴之精华,我看着愈加的迷惘起来,忍不住问道:“你既然是天界的神袛,为何要吸纳进大量的阴气?你们体内拥有的不应该是大量的正阳之气吗?” “天界?老身早已不算天界中人了。”西王母懒洋洋的起身跨出了棺材,叹息道:“为何一定要划分出三界六道呢,远古时期各类生灵共存于一个空间内难道不好吗?或许我早就该被淘汰于历史的浪潮中了。” 我呆呆的看着西王母远远要高于常人的体型,脑海内回荡着她的感慨,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弱rou强食,这个法则无论在哪个时空都奏效。我并不认为万般生灵共存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仅是一个弱小的凡界,人族之间已然充斥着战乱和掠夺。如若再加上其他各界的生灵,那么天地间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而六道轮回也终究变成了泡影。 “我讨厌人族。”西王母突然狠狠的盯住我,冷笑道:“在女娲捏土造人以前,天地间一片和谐生机,各类生灵和平共处,到处充斥着真善美。可自从有了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人族,战火就不断被点燃。女娲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端,她和你们人族才是万恶之源。” 我头一次听到这样刻薄女娲和人族的话语,禁不住火往上撞,森然说道:“女娲乃是天地之女,不管你算不算是嫡系神族,既然还存在于这方天地间,就不该这样子诋毁他们的独生女儿。” “你连这个都知道。”西王母依然冷笑连连,“天地之女又怎样,她做蠢事我照样要骂。无论她是谁的女儿,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其他神袛的劝阻才创造出了你们这些阴险懦弱的生灵,还害得她的天父地母身受重伤,天下间哪有这么忤逆的子女。” 我被她一口一个险恶的字眼激得大怒,作色道:“第一次大战难道是弱小不堪的人族挑起的?可最后损失惨重的却是我人族。我承认凡间确实七情六欲汹涌膨胀,可这也正是它的动人之处,你可以不喜欢我们,但不要欲加之罪。” “损失惨重?老身还觉得死的人太少呢。”西王母似乎追忆起往事,原本就可怖的面容愈见狰狞,咬牙切齿道:“比起嫡系神族的损失,你们这些人族就算被灭了族也难抵消一二。” “你为何如此的仇恨人族?”相比于愤怒,我此刻的疑惑更甚,急忙追问道:“人族到底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大事竟让你怨恨至今?” “大事?就凭你们的能力,不过是天地间蝼蚁般的存在,又能做什么大事。”西王母嘲讽道:“你们会的就是装可怜、扮无辜、博同情,还不是知道女娲终会替你们出头。单凭你们自己,难道还真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吗!” “那你究竟恨的是人族,还是女娲呢?”听着她的冷嘲热讽,我反倒镇静了下来。 “女娲!”西王母忿恨的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