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巫师的设想
吴舫老人的讲述虽然一再被打断,但磕磕绊绊中也终于了解到了有关他独子吴敌生前死后的来龙去脉。 当然,还有更多的真相被凶手掩盖了起来,等待着挖掘而出的一日,这也是吴舫积极策划一场荒唐阴婚的最终目的。 自吴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吴舫就陷入了极度的悲痛和癫狂中。他不甘心爱子就此含冤而死,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讨回公道。 于是他再一次恳求巫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查探到对方的身份。那巫师怜悯他丧子之痛,几经挣扎终于告诉他一个法子。 吴敌的躯壳内虽然三魂七魄俱无,但好在rou身尚在,这也是能证明他存在过天地间的唯一一点痕迹。正常人死后的尸体内,会留有一条觉魂在身,所以擅长魂体之术的修者若想获取死者生前的记忆,趁着新死不久直接搜寻觉魂就可。 可是吴敌已经没有觉魂了,这条路就行不通了,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其他路可走。 吴敌的魂魄消逝了,自然烙印在魂魄上的记忆也随之消弭,但他的rou身还在,属于rou身的记忆也被留了下来。 是的,除却魂魄,rou身也是有记忆可循的,只不过这种记忆与魂魄的清晰完好不能比。它是一个模糊的、片面的、混乱的、支离破碎的记忆,是属于rou体的记忆。 比如曾接触过的东西或人的身体,主要凭皮肤的触感来感知和记忆,所以比较片面并不十分准确,但有记忆总比没记忆要好,已足够吸引吴舫去做。 仅仅是知道了rou体有记忆其实还远远不够,因为太难获取了,也从来没有人做过。吴敌的情况的确特殊,千百年来就出现这样一个失去所有魂魄还能保持rou身完好的尸首。而要放弃消失的觉魂这条路,直接提取rou身的记忆,没人做到过,也没人会想做。 那巫师也算得是惊才绝艳之辈,被吴舫缠的无法,也有感于他的遭遇,竟想出来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办法,也是一个难度超高绝难办到的方法。而最终竟被吴舫实施了,可见世间的事只有想不到,却没有做不到啊。 首先要寻找到一具逝世年份超过千年的女尸,前提是女尸的rou身也要保存完好,不能只剩骷髅。 通常岁月久远的尸体,千百年来受到日月精华的洗礼,若有契机产生,是能够自行进化成尸妖或尸魔的。当然前提还是rou身完好,否则就不能称之为尸魔而是骨魔了。所以为什么尸妖尸魔难寻,就因为但凡死去经年的尸体,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不腐烂的。 巫师的要求就是寻到一具没有腐烂的千年女尸,最好还是已经渐生灵智即将成魔的女尸。然后在她成魔的关键时刻,与吴舫的尸体举行一场惊世骇俗的阴婚。这样因着两具尸体的夫妻关系,在女尸终成尸魔的时候,会产生出一丝契机连接在他们两个之间。 也就是说,尸魔新娘会分出一丝灵智投射到新郎的rou体上。而吴敌的尸体既然有了灵智,则再来提取记忆就会轻松得多。 可是就算真能寻到rou身完整的千年女尸,又怎能确认她能否成魔或何日成魔呢?如果恰好找到一具,却要百年后方能成魔,那吴舫夫妇又哪里还有阳寿等得到呢? 吴舫带着这样的疑问,继续哀求巫师。最后热心的巫师无法,终于推算出某年某月某日,也就是昨夜,会有千年难遇的血月临凡。 所以如果事情能够进行到这一步,后面的就好办了。只要让两具尸体同时接受血月的洗礼,哪怕那女尸毫无灵智也能快速的进化为魔,当然如果没有女尸的帮助,失去觉魂的吴敌rou身即使每日经受血月洗礼也是没可能产生灵智或成魔的。 来自于巫师的种种设想,真的只是设想而已,乃是一套纸上谈兵似的理论,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做过。虽然听起来无懈可击,但相信巫师的本意也多半是为了应付吴舫而不是真的认为他能做到吧,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各种因素都得符合,而吴敌的死亡时间是在一年前,巫师当时又推算出一年后血月会降临。换句话说,吴舫若想成功,则只有一年的时间筹备。他先恳请巫术施展冰冻之术,将爱子的尸身冰封起来不至于腐烂,然后就开始四处寻觅。 仅仅一年的时间,找到具适合的女尸,谈何容易。但就是被吴舫找到了,作为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他一年来都陷入到某种癫狂的情绪中。一股不放弃的执拗劲儿支撑着他,机缘巧合下居然真的被他寻到了。 大抵执着的人都会被世界认真的对待吧,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管怎样,他成功的实施了这个疯狂的计划,哪怕天怒人怨也在所不惜,哪怕千万人阻挡也不肯放弃。 听到此我也渐渐打消了对吴舫的恶感,无论他错了多少事,他始终都是命运的受害者,他的独生爱子无辜枉死,作为至亲难道不应该积极探索死亡的真相从而找到元凶来讨还公道吗? 我想无情有一天若是遇到类似的状况,或许比他还要疯狂。而那些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谩骂的人,只因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是如果让无情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破坏吴舫的计划。因为毕竟未发生在我身上,我可以理解、可以同情、可以感同身受,却终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终是不能任由尸魔出世。 理解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只是若重新来过,我会收起对他的指责。 “吴舫老头。”霍惊云也似是受到了触动,慨然长叹道:“如果事情都是真的,那也怪你不得啊!” 吴舫已止歇了的泪水,因着小霍的这句话再次倾泻了下来,他顺势撩衣跪倒拜求道:“三位皆是有大能为的人,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位莫要拒绝。” “贫道知道你想求什么。”无求道长也不似先前的愤怒,唏嘘道:“现如今女尸虽未成魔却已成妖,又遁走无踪,而且她并未和你儿行过最后的夫妻对拜之礼,不能算是夫妻。你说我们还能帮你做什么?” “能做的,道长!”吴舫说完这句,却膝行着向我奔来,“女侠,昨夜与你斗法的那个黑袍人,他说还有办法是不是?你当时也听到了。” 我不禁皱眉说道:“他把那千年女鬼收入瓷瓶中后,确实对你说了句保你达到目的。那为何你不去求他却反来求我们?”
“不不,我不想再看到他。”吴舫提到黑袍人,再无昨夜初见时的兴奋,颤声说道:“自他出动水蛭攻击你们,老朽才知道他的身份是个毒巫。只要是苗人都不会主动与毒巫为伍的,老朽先前不知,已经做下了错事,若再去联络他,会被族内除名的。” 原来如此,这吴舫不怕帮僵尸成魔,却怕与毒巫有任何牵扯,可见毒巫之毒有何等的可怕可怖。 “那个毒巫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想起被黑袍人摄走的千年女鬼瑶姬,我连忙趁隙追问道。 谁知吴舫摇头说道:“老朽一概不知。” “喂!”急性子的霍大少发作道:“刚刚开始同情你的经历,你这老头又要不老实交代了是不是?” “老朽不敢啊,老朽只知道请的两名赶尸人是那毒巫的弟子,其他一概不知啊!”吴舫急忙澄清道:“当初是找的那对赶尸人师兄弟,没想到在赶尸人家中偶遇到了他俩的师父,那毒巫听到老朽的事情大感兴趣,不但痛快的答应让弟子来我家赶尸,更主动提出到时候也过来相助啊。” “哼,一派胡言!”霍惊云哪里肯信,质问道:“那毒巫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行踪一向隐蔽,如果与你并无瓜葛,为何会主动来帮你?” “这——”吴舫被问住,涨红了脸吭哧半晌,磕下头去,“老朽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帮我,也真的不认识他啊!” 察言观色,我觉得吴舫没有说谎,但凡聪明一点的苗人,都不会明目张胆的与毒巫勾结在一切。毒巫为何会来此,我隐隐猜到或许跟血月、千年女尸和千年女鬼有关。 “你先起来吧。”我弯腰轻抬吴舫手肘将他扶了起来,无情或许习惯了杀人,却始终不习惯受人叩拜,况且对方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姑且相信你的话,可是你既不知他名姓,又不知他住所,我们该去哪里寻觅那毒巫的踪迹呢?” “只要找到那两个赶尸人,不就可以顺藤摸瓜了?”这吴舫的汉语说得很流利,连用起汉人的成语都恰如其分。 “你觉得他的赶尸人弟子,会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们去找吗?”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个——”吴舫一阵语塞,失落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儿真的要沉冤难雪了?” “那也未必。”我神秘的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 吴舫眼神陡然大亮,充满希望的问道:“什么办法?” 我并不回答,转头对霍惊云说道:“我昨夜把身上的那颗相思虫,反种在毒巫身上了。” “啊?”霍大少揉着被惊掉了的下巴,怪叫道:“亏你想的出来!” 他回头看到吴舫满脸呆滞的神情,突然心情大好的摇晃着对方手臂说道:“吴老头,你运气真好啊,这下子毒巫躲在哪里都能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