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初诊
寻到最末尾,隔着很远就闻到药材特有的香气,文帅下了马,让端木凝蕊坐好,牵着马到了俅能家的院门口。 院子不算大,到处晒着草药,一名穿素白旧长裙的女子穿梭于草药架之间,翻弄着药材。 女子年纪不大,长而乌亮的头发用草绳束着,除此外无半分装饰。五官很精致,唯独左脸一大片嫩红的胎记,将一个本是瑶台仙子般的美女,打落了凡尘。 文帅牵着缰绳,拱手说道:“在下文帅,敢问这里可是俅能俅老先生的住处?” 那女子怔了一怔,忙走了过来,并无羞怯尴尬之意,似是已惯了与人交面。向着文帅微微欠身道:“文相公有礼,家父上山采药,数日方归。敢问文相公因何事相寻?” 声音脆甜,清而不腻,双眼纯净,美若秋潭。文帅暗叹可惜了如此佳人,拱手答道:“舍妹生了怪病,求先生医治。” 女子看向端木凝蕊,见她小小孩童,张着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自己,暗道自己的容貌吓到过很多人,偏这个小女孩儿半分也不怕,这孩子倒是特别。随后答道:“如此倒是让文相公落空了。不过家父三五日便归,文相公可在客栈宿上三五日再来。” “哥哥……我又……心口胀痛,手脚酸麻,舌底苦涩……哥哥……我坐不住了。”未等文帅再开口,端木凝蕊突然病病殃殃地说了一大堆。 文帅也机灵得跟鬼一样,一听就知道端木凝蕊是在试探,忙转回去将她抱下来,横托在怀里。本是演戏给人看,但听她所说,必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症状。如此娇小,却受此磨难,竟还每日嘻笑吵闹,怕别人为她担心…… 想到情动处,不觉泪眼朦胧。端木凝蕊抬手拭他眼角:“哥哥不哭,我不疼了。” 女子深蹙娥眉,猜疑半晌才说道:“请问文相公,令妹在何人处请的脉?为何单锁了心脉四经?” 文帅惊了,顾桐费了半天劲开出来的所谓‘神方’,这女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俅能必是医仙! “我……”文帅保持着情绪:“姑娘恕罪,在下实不懂医理。” 女子微微抿唇,问道:“那……病从何来?” 端木凝蕊答道:“一日贪玩,于郊野处走散,看到两人飞驰激斗,一时好奇便上去观瞧,后来腰腹一痛,便无了知觉。待醒时,已被家人找回……” “行了别说了。”文帅打断了端木凝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吃了药锁了心脉,你编得再圆,人家给你一问脉,全露底。本来就是靠着哑叔的内力撑着,一个谎接着一个谎地往下编,没头儿! 端木凝蕊嘟起了嘴,文帅说道:“此为我表妹,乳名凝蕊。姑爹乃江湖人物,家遭巨变,凝蕊也险些丧命。求姑娘见怜。” 女子微微露出笑容,既说了实话,那便值得帮一帮手。女子说道:“小女子医道不精,只能先解了令妹闷心之痛。” 说完从头发里取出一根一寸多长的针,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晃着,烤着针说道:“文相公走近些。” 文帅看凝蕊,心想这针往哪儿扎?这么长的针,要了命了! 端木凝蕊却点头。文帅一咬牙,走了上去。女子如蜻蜓点水般连刺几处,说道:“背身。” 文帅忙把凝蕊翻转,那女子又在凝蕊背上刺了几针,说道:“快放下让她吐。” 文帅赶紧放下,端木凝蕊哇地喷出一口黑血,向前扑跪在地,两手撑着地面,又呕出一口来。 文帅忙俯身要扶她。 “别碰她。”女子出声制止文帅,说道:“心经被锁,肺气不发,肝火躁升,肾水亏缺,脾气下沉。若再晚上十天半月,毒入骨髓,再想活命,怕是要请太上老君的仙丹了。让她吐到心中不呕,自行起身。” 端木凝蕊又呕了三四回,才站了起来。文帅连忙用袖口给她擦拭嘴角,又从马上解下水囊递给她,问道:“可好些了吗?” 端木凝蕊笑而不语,喝了口水,漱了口吐在地上,文帅又用衣袖给她擦了嘴角。 女子一直看着两人,微笑道:“文相公手足情深,令人宽慰。不过请问文相公,如何一来便寻家父,是受何人指点?世人皆说家父无能,文相公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 文帅卡住了,这要是俅能问,好回答,直接说:秋兰你认识吧,她让我来找你,她告诉我你就是医仙。可这是俅能的女儿,怎么说?说‘你爹嫖过妓’?找抽嘛不是…… 不过文帅自有识人之能,稍加琢磨,体会到话中有不甘之意,问道:“姑娘是否有意为令尊正名?” 女子眼神一滞,微笑道:“文相公莫不是说书的?” “噗~” 端木凝蕊喷出一口水,咯咯地笑了起来。 女子看向端木凝蕊,微笑道:“小meimei如此刚强,心脉解封,毒随血行。你现下当是千虫噬骨,万蚁缠身,竟还笑得出来。方才莫不是有意试探于我?” 端木凝蕊嘟了嘟嘴,靠到文帅身边,伸出手牵住文帅,只看着那女子,却不答话。 文帅一听还这么痛苦,连忙拱手道:“在下是青川府主薄,文帅文玄德,若姑娘有意为令尊正名,在下愿尽绵薄之力,求姑娘救舍妹。” 女子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忙招手示意端木凝蕊上前,在她颈后连刺两针。端木凝蕊明显身子一松,长长地吐了口气。 女子向文帅欠身拜道:“原来是文大人驾临,小女子俅燕回,失礼勿罪。大人功在社稷,恩在百姓,燕回自当尽力为大小姐诊治。然大小姐中毒已深,又因锁了心经而内息失调。若想去除,只怕要积年累月。我已封了大小姐的xue道,虽不能尽除痒痛,却能好上九成。文大人可先行带大小姐去馆驿歇息,明日此时,燕回自当往馆驿再为大小姐请脉。” 文帅拱手道:“多谢姑娘,先行告辞了。”
而后将端木凝蕊抱上马背,拨马向馆驿而去。既然人家说了让去馆驿,那就别去客栈了,回头人家再说你是骗子…… 文帅没有带府衙行文,为免口舌,先去了县衙,本是想请知县开个条子,证明他的身份,不想知县骑着马亲自将他送到了馆驿。文帅随意寒暄了两句,便进房休息了。 转过天俅燕回果真来了,这次再没有多话,给端木凝蕊诊了脉,又在床里验看了她身上的红斑,随后便告辞走了。 第三天带了药来,对文帅说道:“文大人,此药只做引,吃上两日,家父必回,到时自有交代。” 文帅有很多话想问,但一来俅燕回是个姑娘,单室独处多有不便。二是她也做不了主,所以只能先谢了,一切待见到俅能再说。 这两日端木凝蕊异常安静,也不怎么说话。文帅只道她是不舒服。给她吃了药,喂了水,问道:“是不是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 端木凝蕊笑:“大灾之年,又是县城,有什么吃的要的,文哥哥莫拿我做孩子来哄。我只是在想,俅jiejie都能有这样的医术,那俅先生必然更为精到,常年居于此处,也该是救人无数,怎么会名不见经传?莫不是有意隐藏身份吗?” 文帅眨了眨眼,隐藏身份?武林名宿,为躲避仇家而隐姓埋名,过这种村野生活?倒也不是没可能。看俅燕回下针的手法,估计也会武功。不过,文帅对这些不感兴趣,说道:“管他们是何身份,只要治好了你便好。” 端木凝蕊看着文帅,笑道:“文哥哥没有想过招募他们父女吗?如此人才,刚好助文哥哥防范大疫。莫非,是因为俅jiejie长得丑?” 文帅一皱眉,这丫头在问兰和桃儿面前,乖巧伶俐,可一到自己面前,就刁钻刻薄,真不知道犯得是哪门子冲。 文帅翻了她一眼,说道:“适才而用,与相貌何干?况且俅姑娘并不丑,只是胎记而已,又不是长毛黑痣。我自然有心招募,只是这话要对俅先生去说,与一个姑娘家说这话,不怕人家误会吗?” 端木凝蕊拍手笑道:“如此甚好,文哥哥定要招募他们父女二人,此等医者,非救人一能而已,通经理脉,对武功修为也是大有助益。” 文帅看着她:“说来说去,倒是你有心做事。只因你年纪小,怕人家瞧你不起,才要我出面,你好从中取利。” 端木凝蕊笑眯眯地答道:“有何不妥?只要我将此心与文嫂嫂和桃儿jiejie说了,你也不得不为之。” 文帅真是懒得再跟她争辩,处处被她卡在要害,本是没理的事,却能说得理直气壮,文帅知道,这也是一种本事。当下拉了她的小手,说道:“看你精神也好了许多,带你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卖上个好价钱。” 端木凝蕊笑道:“文哥哥将我卖与那做甜糕的,凝蕊必定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