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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山雨传情

    俅燕回在偏房住了五日,心中对文帅起了敬意。这段时间日日与他往来于疫区,知道他从不去温柔乡,更不宿销魂窝。本以为是两个陪房丫头在伺候着,结果住到偏房后才知道,文帅真的是洁身自好,循规守礼。

    两帘相通,夜里咳嗽一声都能听到。文帅在夜里,除了偶尔咳嗽了会要水喝,平时基本不叫丫头起身。不但守礼,更会疼人。如此一来,俅燕回倒对锦杏动了心思,那样一个曼妙佳人,到底做了何等恶事,才能把文帅这样一个心软的人,恨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日起来,隔着帘,俅燕回说道:“文相公,药快用完了,人来得却越来越多,如何处置?”

    文帅也在洗漱,想了一下答道:“银子倒不缺,只是无处进药了。西南闹民乱,东南也是重疫区,西北和东北的药,大多数要保着京城。”

    “那便上山去采吧。”俅燕回擦了脸,把手巾递回给丫鬟,出来到了中堂,坐在桌边吃点心。

    文帅也出来,坐在她对面说道:“我陪你去。”

    俅燕回犹豫了一下,有心不让他去,但知道肯定不行,当下点了点头:“叫上十个人,一次多采些。”

    “好。”文帅拿了块点心,三口两口吃完了。

    俅燕回笑,拈着手帕将他嘴角擦净:“这样吃东西伤脾胃,要慢些。”

    文帅笑着握住她的手,她却抽了回去。文帅也不好再死乞白赖地去抓她的手,只能干笑了两声,等她一口一口吃完了点心,然后一起出门。

    到隔壁找程作要人,守门的军兵说道:“大人,我家将军还没起呢,要不……大人稍候片刻?”

    文帅一瞪眼:“你说什么?让我等他?我给他房子住,给他钱买丫头,真有事儿让他办,你让我等着?”

    军兵连忙作揖:“大人,大人,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叫去,老子不想看见他光屁股。”文帅也不废话,说完了一背手,再不理守门的军兵。

    军兵连忙跑进去,一会儿工夫跑了出来,脸上一个大巴掌印子,手里拿着令牌,向文帅作揖道:“大人,令牌,想办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文帅点头:“叫十个人,背上药筐,跟我上山采药。”

    军兵愣了,早说呀,这事儿不用问将军,知会一声校尉就行了,这一巴掌挨得忒冤了!

    俅燕回一直掩着嘴在笑,他知道文帅是故意的。程作打从住到这里,就整日介花天酒地,晚上不睡,早晨不起。文帅这是有意折腾他一回,只是冤了那守门的军兵。

    带了人,备足了水粮,一行人出府城,向不越山而去。快马加鞭,于日落前进入燕回县境内。两月过去,水已然是退了,余大人受命,带军兵也将死难者的遗体清理了。如今的燕回县,空余一片劫后废墟。

    寻到自家的瓦舍,看到只留一面残墙,俅燕回心中感伤,坐在马上,目光呆滞。

    文帅吩咐道:“在此宿营,明早进山。”

    随后下了马,走到近前将俅燕回扶下马来。俅燕回走到残墙边,伸手触着墙面,眼中见了泪光。文帅跟在身侧,轻声说道:“燕回,莫要伤神,我会好生照看你的。”

    俅燕回含泪点头,哽咽无语。

    宿了一夜,转过天起来,将马匹栓在山脚下,一行人徒步入山。俅燕回挖了一些样本分给十名军兵,嘱咐他们各自分头去采,采满一筐后即下山,不必互相寻找,只在山下会集。

    分散后,俅燕回惦着一味稀有药材,引着文帅向更高处爬去。文帅不识药材,只做背药的随从,搭手的绳纤。忙到午后,采了一筐半,两人席地而坐,吃了些干粮。俅燕回觉得时辰不早,便向山下走。

    突来一片雨云,大雨毫无征兆地瓢泼而下。两人卸下药筐,躲在树盖之下。虽然文帅知道下雨不能躲在树底下,但看着豆大的雨点,却也不太情愿站在雨里。况且山中树木连荫,想站不到树底下,倒有些困难。

    初时俅燕回还有说有笑,过不了一刻钟,身上湿透,便已是冻得嘴唇发青,浑身颤抖。

    文帅与她相处多日,多少知道些医理,这夏日突淋大雨,若是急发了伤寒,那可是要命的!

    文帅抱住她,双手在她身上揉搓起来。俅燕回惊道:“相公做什么!”

    “给你暖身,怕你急发了伤寒。”

    俅燕回自然知道其中道理,情者动心,心为阳火,阳火躁盛,当能抵抗寒湿之气。可他这么个揉搓法儿……

    俅燕回又羞又恼,羞得是身上渐暖,心动神摇。恼得是他竟似有意轻薄。当下抬手轻刮了他一掌,打得文帅一愣。

    打过之后,俅燕回复又心疼,忙伸手来抚,却不想他猛然抱紧了她,吻上她的双唇。

    雨声瞬间在耳中连做了轰鸣,俅燕回感觉身上的力气像被一忽间抽走了。他的手悄然抚上了胸口。

    俅燕回一惊,清醒过来,忙伸手相抗,急道:“相公无礼!”

    文帅死死地抱住,哄道:“燕回,从了相公吧。”

    俅燕回心意纷乱,又被他吻住,推了两推,却自觉无力,心下也知道是自己不想抗拒,但还是勉强脱开他的唇,喘息着说道:“燕回愿从相公,但必要先禀过主母,下礼行文。否则燕回便成了贱从之人,这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难道相公只顾自己欢愉,半点也不怜惜燕回的名声吗?”

    文帅被她一言惊醒,古代女人都要讲个名分,可不是随便就能跟人上床开房打野战的。文帅摩挲着她的后背,说道:“是我不好,求你宽谅。”

    俅燕回松了口气,软在他怀中,好在他是个循规守礼的人。当下抚着他的前胸说道:“相公以后不可再如此了,莫让燕回寒了心。”

    文帅点头,下礼行文倒好说,可这禀告主母……问兰如今远隔千山万水,可有得等了……

    这场雨直下了一个时辰方住,文帅抽刀砍来树枝,剥去湿皮,费了牛劲才生起了火。俅燕回浑身湿透,体态婀娜,不把衣服烘干,万一碰上人,她又得不要活了。

    两人下得山时,已是暮色沉沉。十名军兵早等得心焦,但看两人神色,都知道文大人又得了手了,于是谁都没有问,只把担心的话咽回肚子里,说笑着围坐在火边,待再宿一夜后,回返府城。

    程作端坐在房里,腿面上横着硬弓,这张弓是他花了三千两银子,请名工巧匠打造的。寻常硬弓,能百步穿杨便已是上品,而他这张弓,却能射到三百步不偏,尚有余劲!

    午后接到西南军报,叛军势大,颜玉衡将军亲率的三万大军,节节败退,正向青川府而来,命程作整军而待,以备接应。

    这是一个好机会,程作一身武艺,长于战阵,但因朝中无人,终不得出头。若这一战立了军功,再有长平王做保,来日当可位及人臣,建功立业!

    耳听梆打二更,程作将硬弓置于桌上,唤进两个丫头,一手抱了一个,大笑道:“少则一日,多则两天,老爷便要建功立业了!今夜好生伺候,来日老爷定带你们回京!”

    次日程作寅时起身,赶回营中点卯。这五千精兵中,倒有半数以上与程作一同当过兵,都知道这个程作,放羊时放羊,认真时认真。一见他来点卯,多数都知道要有战事了,于是一扫平日懒散之态,个个精神抖擞!

    程作高站点将台,大声说道:“将士们!昨日接到西南军报,叛军势大,颜将军所率三万大军,正向青川而来。此为我等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来日与大军会合,再战贼寇!尔等定要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军中一片欢呼之声,金戈辉眼,鼓角争鸣!程作大吼一声:“将士们!cao练起来!”

    次日傍晚,帐外探马来报:“报!”

    “进来!”程作身披铠甲,帐内灯火通明,营官校尉分列左右。

    探马进帐,单膝跪地:“报督军。颜将军大军已在百里之外,其后叛军漫山遍野,不计其数!”

    “屁话!”程作拍案而起:“什么叫不计其数?总他娘的得有个大概的数,再探!”

    “是!”探马退去。

    程作看向左侧校尉:“周校尉,传我军令,命青川守备余天海,调集弓箭手上城墙,四门下栓!”

    “领命!”周宁垂首抱拳,返身大步出帐,翻身上马,向府城奔去。

    程作之所以直到此时才知会守备,是因为知道文帅和俅燕回去采药了。算着时间他们该回来了。但如果还没回来,即便被关在城外,以文帅的聪明,也会来军营找他的。

    “报!”半个时辰后,又一名探马回来了。

    程作传其入帐,探马跪道:“报督军。叛军迂回阻截,将颜将军大军首尾相困,战于七、八十里处!”

    程作回身拿起硬弓,背上箭囊,大步出帐,高声喝道:“来人!抬枪备马。青龙、白虎二营紧守营寨,飞鱼、突狼、狡兔三营随本将前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