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又会长平王
俅燕回微笑,见丫鬟端了粥来,便接过来,掀开吹了吹,劝道:“相公暂息雷霆之怒,先吃了粥,再议不迟。” 文帅应了一声,接过粥问道:“你又不吃?” 俅燕回笑道:“妾亲手做的,相公尝尝味道如何。” 文帅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觉得有rou,嚼了两下,笑道:“娘子做的是rou粥,倒是好吃。这rou……是什么rou?” 俅燕回笑道:“好吃便吃,问来做甚?” 文帅放下碗,说道:“娘子快实话说来。” 俅燕回无奈摇头,答道:“是紫河车。” 文帅愕然看着她,立时心中犯呕,捂嘴欲吐。俅燕回嗔道:“非要问个明白,怕是我能害了你似的,问过了又觉得心厌。这紫河车是极补之物,焕颜乌发,滋阴助阳,延年益寿。若将来相公得了天下,必要令相公常食,今日便只做初试,快吃净了它。” 文帅皱眉撇嘴,俅燕回起身端起粥碗,第一次主动坐入他怀中,舀了粥往嘴里送。文帅无奈,只得硬忍着吃下,好在这一碗粥不多。 喂完了粥,俅燕回便要起身,却被抱了个结实,知道跑不了,便用眼色命丫鬟退去了。 行了房,文帅搂着她说道:“娘子,我想置郝得富于死地,让他家中再无生人,那铁矿便也能易主了。” 俅燕回心有不忍,却也知道欲成大业者,必有取舍之分,当下说道:“毒经有载,落魂香无色无味,中者无伤无痛,殁于无形之中。妾明日配制出来,相公命人去办便是。只是必要贴心之人去做,万勿使此物落入他人之手!” 文帅搂紧了她:“难为娘子了。” 俅燕回轻轻摇头:“得天下者,杀伐征战,权谋心计,御兵役劳,明使暗算,在所难免的。” 文帅见她手背在身后揉腰,问道:“娘子身子不爽利吗?可是今日开馆劳累了?” 俅燕回脸上一红,说道:“女人家的事,休要多问。” 下落魂香一事,自然是陈柯去,陈柯虽然心里有点儿别扭,但对主公的这份信任却是极为感动。主公也没有定时限,只是将一小包药递了与他,叮嘱道:“小心,切莫沾身,此药无解。” 剩下的事,就由陈柯自己来想了。是此刻便动手,还是过上十天半月再说?此刻便动手,主公方找过郝得富,明眼人势必知道是主公所为,于主公名声怕是不好,但也能威慑众人。 缓上十天半月,当能避开嫌疑,但郝家之财,在其灭门后必也要取了来,难不成散于民间,或是让给其他富户争抢吗?取其家财,也会落下闲话。所以陈柯觉得莫不如就让众人知道,就是主公所为,顺者昌,逆者亡! 是夜,陈柯换了衣行衣,蒙了面,于三更之后潜入郝家,凡有人之屋,便以竹筒吹入落魂香,至无人后,还剩下一小撮,陈柯想了想,到厨下,将剩余药粉尽数撒在厨具之上。 第二日晨起,郝家灭门一事,在齐阳府传开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是玄德公所为,却无人敢提。郑大可暗自后怕,玄德公看似文弱,心肠却如铁石一般冷硬,好在自己顺从,不然也是这般下场。 此一事更惊了城中富户商贾,各方猜测后,矛头直指俅燕回,她是医圣,自然也应该会用毒,于是,暗地里,俅燕回又多了一个‘毒娘子’的称谓。 郝得富的家产充了军饷,铁矿交与了郑大可打理。郑大可诚惶诚恐,深知顺者昌,逆者亡的道理!玄德公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此公怕是迟早要得天下!于是兢兢业业,更不敢有半分马虎。 馆中医者也听闻了此事,对俅燕回更加齿冷,在医家看来,杀人远比救人简单得多,心里想的是医圣之名只怕虚得紧了,恐怕也只是能用毒杀人而已。 不想三日后,那被开腹取胎的主家备了厚礼来谢,言说其娘子已见大好。至此才惊了馆中众医者,能治崩中者,始无前例,能施此术者,更无先人。医圣之称,名不虚传!因此一事,传做奇谈,齐阳左近无不知晓医圣夫人医术通神,玄德公得夫人如此,安不得天下乎! 此间事自也传到了吴州,知府呈折,六百里加急送往京都。皇帝接折后又一次龙颜震怒,摔了茶碗,顿足道:“这本该是朕的医圣!” 此时,长平王率三千精骑,向齐阳府驰来。 沿路查看,但见民生安稳,世态宁定。长平王又想起初见文帅时,韩晨曾问他天下之意,当时文帅的话依然在长平王心头回旋:“天下者,是为民心。居有庐、寒有衣、食有粮。三者齐备,方能各cao其业,各尽其职。而后天下得,太平易。” 文帅在齐阳,便是在夺民心,更有医圣相助,此一劲敌,绝非西南叛乱的乌合之众可比。若此次劝不降文帅,必要及早图之,不然他迟早会做大,势必争领天下! 将大军扎于齐阳府城西三十里,长平王只带一队百人护卫来至城下,眼见大门紧闭,城头上一面书着‘文’字的大旗猎猎飘扬。长平王轻叹一声,纵声说道:“小王仲孙祈平,求见玄德公!” 两日前驿站来报,说一队大军向齐阳进发,文帅知道是长平王来了,于是命人关了城门,四墙安弩,只等他来。 听到喊声,文帅走向垛口,看向城下。见长平王只带了一队不过百人的护卫,知道是来劝降的,当下高声应道:“长平王爷,青川一别,玄德尚未谢王爷相助之恩,实为有愧。王爷别来无恙否?” 长平王问道:“玄德公可容一见否?” 文帅答道:“不敢请王爷入城,以免撼动军心!请王爷且退,玄德命人于城外搭帐,明日午时,你我二人于帐中相会。王爷可信得过玄德否?” “好!”长平王高声答道:“玄德公乃性情中人,小王信得过你,明日午时,小王定来赴约。” 回返军营,韩晨闻之此事,忙劝道:“王爷断不可再行涉险。文帅其人狡诈,怕会伏下人手,暗算于王爷。”
长平王一笑:“先生错了,他不会暗算本王。甚至不会动本王一根寒毛。他要与朝廷争民心,要德被于天下。先生应当还记得文玄德说过的话,民心所向,方为天下。” 韩晨微微皱眉,思量片刻后拱手道:“明日在下陪王爷赴约。” 长平王幽幽一叹,说道:“先生就不要去了,先生精于袖箭之术,本王不能让你伤了文玄德。他的一位夫人是医圣,恩泽于万民,若你伤了文玄德,其夫人岂会善了,若你杀了文玄德,医圣必会陨落,到那时,只会令得民心尽丧!先生太重驭世之术,总不去想经世之道。空有一个权柄,却失掉了民心民意,如何能坐得安稳。” 文帅回到宅中,俅燕回颇为担忧,劝道:“相公不该约他相会,据城而守,妾以毒相助,他纵有千军万马,也近不得城池半步!相公涉险,妾心甚忧。” 文帅搂住她,说道:“长平王贵为皇子,尚且不惧凶险,为夫岂能示人以弱?为夫虽未称王,却也统领四千余众,更是占着两座城池。若为夫连这点勇气也无,又如何去收揽民心,争领天下?况且长平王仁德,若要杀我,必会决战于沙场,断不会施计暗算。娘子不必担忧,为夫命硬,且有你照应,不会有事。” 次日午时,长平王只带二十名亲随来至城外,见城门外五十丈处,果然搭了一棚,只不过四面无布,只有四根柱子,挑了一个顶。下有一长桌,两边安座。文帅坐在一端,似已等了多时。 其身后左站一人,正是程作,右站一人,手按刀柄,精神干练,气势威武。长平王觉得眼熟,略一回想,此人竟是青川府捕头陈柯!长平王心下喟叹,文帅区区一名布衣,竟能得天独厚,使得一众英才相随左右,莫不是天意如此吗? 长平王下马,文帅起身拱手道:“王爷安好。为免猜忌,未备茶点,王爷见谅。” 长平王拱手答礼,笑道:“玄德公言重了,玄德公重情重义,又怎会暗算小王。” 文帅一笑:“王爷请坐。” “玄德公请。”长平王端正坐下,看着文帅也坐下后,说道:“小王业已查明,玄德公与程将军受了委屈。当今天下大乱,疫行四野,民乱纷纷。小王愿许诺,玄德公若能率众归降朝廷,必然不计前嫌,玄德公可晋公爵,众位将军亦可封赏。” 文帅没想到条件这般好,可见长平王用心良苦。拱手道:“王爷果然直爽。然朝廷积弊难返,在下并不看好。况且当初应了众人,至死不悔,不成不退。” 长平王微微皱眉,文帅这话是说死了,恐怕没有转还的余地了。说道:“玄德公意在天下,自是胸有经世之道。当今天下,疫疾未治,叛乱又起,百姓已是苦不堪言,玄德公还要再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