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传讯吴州
顾子青笑:“将军若真心拿我问罪,何不高声?” 阮红云放开剑柄,冷哼一声,说道:“文玄德也不是什么好人,据报,青川知府宋仁,因深知文玄德底细,月前竟被文玄德派人刺杀了。” 顾子青一愣,主公怎么会做这种事?心思一转,微觉惊慌,必是寻主公小妹之人所为!这是一条急讯,若是等谣言散到齐阳,怕什么事都耽误了! 阮红云盯着他,轻声冷问:“顾子青,顾先生。是文玄德要杀你吗?是文玄德让你来投岳王吧?” 顾子青心中一惊,却面色宁定地说道:“将军此言何意?莫不是疑我诈降吗?若是诈降,我又岂会向岳王面呈用兵之策?” 阮红云冷哼一声,说道:“随我整军,即日启程!” 说完当先便走,顾子青跟了上去,心里在不停地翻腾,宋仁被杀,必是已然泄露了主公小妹的消息,如不尽快将此事通报主公,主公小妹怕有危难。况且,据闻曲夫人与桃夫人,也与主公小妹在一处! 顾子青赶上两步,拱手道:“将军,子青时才做了一番考量,或可单人独骑,说降常州。将军不若等上几日,若子青不成,再行军不迟。” 阮红云转回身,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实话与我讲来,若说得在理,我便助你将此消息递与文玄德,不然,我绑你去见岳王。” 顾子青知她冰雪聪明,当下低声说道:“文玄德待我不义,却也对我有知遇之恩。杀宋仁者,是寻文玄德义妹之人。此为江湖仇杀,朝廷不过借事生谣而已。此事我若不知,自是与我无关。既知此事,又怎能忍见无辜受难!文玄德与我之仇,自当寻他去报,却不能明知其义妹有难,而不做声,有违子青处世之道。” 阮红云沉吟,他这话似真似假,却无可指摘。知恩图报也是士之常情,况且此事与战局无关。于是问道:“你若想去报信,如何见他?不怕他擒你吗?” 顾子青答道:“此去吴州,单人快马,数日便至,我只须在城中散出谣言,说文玄德派人刺杀了青川府的宋大人。文玄德因其义妹之事,曾被死士擒住,手骨肩骨被折,未露半点口风,听闻此谣言,便知如何应对,我不必与他见面。” 阮红云心中暗惊,文玄德是个书生,竟能忍断骨之痛!敬其傲骨,感其情义,当下说道:“先生不必去,本将派人去散谣言便是,绝误不了此事。” 顾子青心中大慰,拱手道:“谢将军。” “谢我什么?”阮红云本已转身,闻言又转了回来,一双美目中精光闪动,逼视着顾子青。 顾子青猝然一惊,方才一时心悦,偶有失态,便被她察觉到了。忙说道:“谢将军成全,子青报了文玄德知遇之恩,来日沙场相逢,不必留情了。” 阮红云淡淡一笑:“你还了他的,却欠了我的,此次去取常州,你可要尽心尽力,莫使我损兵伤员才好。” 到得前锋营,阮红云当真即刻命一名亲信,带上水粮,骑快马出城。并当着顾子青的面说道:“此事须尽早,此一谣言可祸动文玄德之军心,你必要日夜兼程,快马加鞭。” 亲信领命而去,阮红云看着顾子青说道:“先生武技超群,本将不得不防。委屈先生,右手须缚在身上。” 顾子青一笑:“无妨,尽随将军之意。实则,莫说是与将军去夺城,便是与将军对阵,子青也断不会伤将军一根毫发。” 这句话一语双关,阮红云心中一跳,微恼道:“休得胡言,当心我军法无情!” 顾子青笑而不语。阮红云恼他言语轻薄,唤进兵士,取了绳索,亲自将顾子青的右臂绑在身上,还特意用力紧了一扣。顾子青笑道:“莫不是将军怕粮草无靠,要从在下口中省粮吗?” 阮红云也不理他,传令拔营出城。三千甲士,坐着百余辆革车,向常州而去。 天气转暖,夏粮将要成熟,疫情也退了。文帅一面安置病愈的流民,一边安排粮商提前向其余各府购粮。然魏昆大败,东境之兵,去之近半。各府都紧闭城门,不准文帅治下之民进入。 文帅只能派三城之兵出去,诏告临近县城之民,田中之粮必取,平民不可阻挠,待取粮之后,必当发还应季口粮。临近百姓多是无田之穷苦之人,即便种田,也是为富户而种。况且早听闻玄德公仁善,是以无人作声,倒似这取粮一事,本就天经地义一般。 却急坏了城中的富户,地是自己的地,粮是自己的粮,如今府城闭门,驻军不敢出城。眼看着夏粮尽归文玄德,于是联名去找府台大人理论,却被衙差挡在府衙之外,不准进入。 文帅传令,图州出兵五百,守明州西南粮田。齐阳出兵五百,守召远以西粮田。吴州出兵四百,守南道西北粮田。三城欢腾,不仅是兵士,百姓也是亦然。抢别人的粮吃,没有不高兴的。 这一日,吴州传来急报,说城内起了谣言,谣传主公派人刺杀了青川府知府宋仁宋大人。文帅接报后大惊失色,这是仇家查到凝蕊的去向了!问兰和桃儿也在一道! 文帅轰然起身,赶到门口又停住,返身回来,眼神散乱,手足无措。陈柯自也知兹事体大,抱拳道:“主公莫慌!属下带十人出关,往中原去寻夫人与大小姐。寻到便接回,一路上便说是属下的家眷。” 到了此时,也容不得文帅多想什么,当下说道:“好,多带现银,贿买中原关卡。一定要找到她们,将她们带回来!对了!你只要寻找虎威镖局便可,他们护着问兰等人出关,必在一处。你去正好,也识得虎威镖局的人。” 陈柯应道:“主公稍安匆躁,只管安心治理东境。此去少则数月,多则一载,属下必接回两位夫人与大小姐!” 文帅忙又掏出软筋散,这是上次去吴州,俅燕回给他的。递向陈柯道:“白的是软筋散,红的是解药。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测之需。” 陈柯接过,低声说道:“主公不必担心府宅安危,暗营每日都有人在暗处值守。” 文帅点头,陈柯再次抱拳,而后返身急出了门,到暗营选了十名死士,又到周宁那里支了三千两现银,带足水粮,乔装出城,直奔林关。
文帅心神不宁,也无法再想正事,回返后宅,去到俅燕回房中。俅燕回却不在房中,这几日锦杏越发地不舒服,眼看临盆在即,俅燕回每日守在身边,连两个丫头也带了过去。 文帅也不想再去锦杏房中,在屋子里踱上几圈,到床上躺上一会儿,实打实的坐卧不宁。 碧竹回来取物事,挑帘进来,看到文帅后吓了一跳,惊道:“主公?你怎么在这里?锦夫人疼得紧,主公去看一看吧?” 文帅一摆手,脸色阴沉。碧竹不敢多话,取了物事便走了,到锦杏房中,附耳将主公之态说与了俅燕回。 俅燕回忙起身,叮嘱碧竹守在这里,带着素雪赶回自己房中。 听闻了宋大人被杀一事,俅燕回也是大惊失色,但稍稍平复后,问道:“相公,做得准吗?不会是……” 话方出口,俅燕回暗骂自己多嘴。她想到的是,会不会仇家故意放出假消息,引相公派人出去找凝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文帅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但陈柯早已走了,此时要追也是不及了。 见文帅脸色煞白,俅燕回忙说道:“相公莫急,当是妾多心了。相公命顾先生去了西边,当是顾先生得了信儿,知道兹事体大,才派人在吴州散布此消息,以便传给相公。若是仇家行事,当在齐阳散布谣言才是。” 这话说得有理。文帅心中稍定。俅燕回握住他的手,劝道:“相公莫要心焦,此去中原,山长水远,非一时一日可返。相公万不可因此而废了政务。凝蕊大难不死,主母与桃儿也是历经磨难,她三人必会逢凶化吉!相公早安东境,以便迎她们回来。” 俅燕回陪他坐了多半个时辰,见他脸色好转,心绪宁定,便说道:“相公去忙正事吧,妾还要去照看锦杏,便在这三五日,即要临盆了。” 文帅点头,因了问兰与凝蕊这事,也高兴不起来。俅燕回知他心乱,也没有强求他去看锦杏。拉着他起身,到得门外,自往锦杏房中去了。 阮红云率军扎于常州之南三十里。派出探马查探,回报说常州南门紧闭,城上装了床弩,堆了滚木。阮红云挥手退了探马,瞪着顾子青,说道:“常州据城而守,先生如何应对?” 顾子青一笑,答道:“城门紧闭,自是兵少畏战。城头装弩堆木,当是以强示人。将军可再派探马去探其余三门,必定不是如此。” 阮红云见他一边说一边活动着右手,心中微觉过意不去。当初因了给文玄德传讯一事,对他起了疑心,是以才捆绑他。后又因他语含轻薄,便多使了力。可一连绑了数日,他谈笑自若,竟无半句怨言。 阮红云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解了绑,顾子青搓着手腕笑道:“将军仁德,在下感激不尽。” 阮红云白了他一眼,向外传令道:“再探其余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