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外戚
转过天,文帅不允端木凝蕊一道听课,说有机密之事要与王师和国师商谈。端木凝蕊心觉有异,文哥哥纵是有天大的事,也不会瞒她才对,况且还发过誓,此生再不会骗她。莫不是要给她说亲吧? 端木凝蕊恼道:“我要听,你若不信我,我现下就当着你的面抹脖子!你记得替我端木家报仇便是!” 文帅头疼,此时方觉将她宠坏了。本是要说鬼神之事,想着若她听了段学礼来找,怕不得想父母因何不来,又或担心父母枉死,在阴间受苦。可这被他宠坏了的丫头,实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牵了她的手,照常来见齐老夫子与周若。 听得文帅叙述,端木凝蕊才知他一番苦心,垂着眼帘心中犯酸。齐老夫子却问道:“文王,老朽老得已然糊涂了,敢问文王,这个段学礼因何来找王德妃?因何又要文王下赦书?” 文帅一笑,终是瞒不过去的,当下答道:“不敢再瞒老夫子,孤……乃是借尸还魂之人,用的便是段学礼的rou身。” 端木凝蕊愕然看向文帅,伸出小手捏住文帅脸颊。文帅皱眉,握住她的手扯下,说道:“胡闹,我是活人,又不是恶鬼,你掐我,我会疼的。” “哦。”端木凝蕊答应一声,也不见慌张,原本那日老夫子说花生的事,端木凝蕊心中便有了疑问,此时方知老夫子打的便是这个哑谜。 老夫子与周若相视一笑,这两人通天文,晓阴阳,自是早看出文王不是凡人,今日说破,倒也不以为怪。 周若拱手道:“无论真假,但求心安。臣愿为文王起草赦书,文王设坛焚化便是。” 文帅点头,说道:“还有一事。当初与长平王斗计,孤杀了吴州知府吴子期,吴州守备贺图。今孤已称王,当明诏为此二人昭雪。” 周若应道:“臣知此事,臣定当妥办此事。” 文帅点头,转脸看着端木凝蕊,端木凝蕊笑了一下,说道:“先父杀人无数,虽然所杀皆是恶人,却也是血债累累。况且文哥哥与段学礼一事,与寻常之事不同。我……没事。” 文帅再次点头,她能明白这个道理便好。 知道文帅去上课,俅燕回一早起来,整了仪容,叫了锦杏,往正院去拜见王后。丫鬟进去回话,片刻后曲问兰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俅燕回于阶下跪倒,锦杏亦随着跪下。两人说道:“臣妾拜见王后。” 曲问兰忙下了台阶,伸手先扶锦杏:“meimei快起。” 然后才来扶俅燕回,说道:“jiejie快起,一别经年,时常想念,快进屋里说话。” 锦杏也没脾气,要不说相公疼俅燕回,原本人家就是认识的,看样子早在王后流亡前,人家便是在一起的。先扶了她,自然因她是外人而已。 桃儿向锦杏福身道:“德妃。” 锦杏忙答礼:“贵妃。” 桃儿起身,挽住俅燕回笑道:“jiejie快请。” 曲问兰伸手来拉锦杏,笑道:“meimei快请。” 四人坐在一处,谈了一刻,锦杏发觉王后极好相处,又见她姿容,确是万中挑一的人物。难怪相公能因王后而舍了自己。但此时也已是王妃,前情往事,倒也不必再纠缠了。 曲问兰问锦杏:“meimei,怎不见王儿?” 锦杏忙起身下拜,答道:“meimei僭越,本说王儿产下,便交于王后,只因王后未归,这便命人抱来。” 曲问兰愕然,忙伸手来扶锦杏,俅燕回说道:“当初是臣妾的意思,王后定夺便是。” 曲问兰知道俅燕回是循着礼法,知她好意,安坐了锦杏后,牵着俅燕回的手笑道:“jiejie这份心,meimei知道。可是孩儿不能离了亲娘,咱们姐妹守着相公,谁生的都是相公的骨rou,都是一样的疼爱。” 复又对锦杏说道:“meimei,燕回jiejie也是循着礼法,你莫要怨她。我虽是王后,可也不是难相处的人。我只是想抱抱王儿,别无他意。” 锦杏好不宽心,谁能舍得亲生,如今得王后俯允,算是去了这块心病。当下命人去抱憬治来见。 有丫鬟进来跪道:“禀王后,前宅来报,说府门前来了两位官人,自称是王贵妃之父兄,求见王贵妃。” 桃儿瞬间脸上变色,轰然起身道:“撵他们走!当初嫌我吃饭,将我卖了,如今倒来寻我的活路。即刻撵他们走!” 桃儿的话,锦杏与俅燕回倒是感同身受,锦杏自也是被卖的,俅燕回虽不是被卖的,可也是被生父弃了的。是以两人都垂了眼帘。 曲问兰自是知道桃儿的苦,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说道:“先不忙着撵,紫胭,来人何等模样?” 桃儿等三人都看着曲问兰,不明白这话问得是什么意思。紫胭答道:“回王后,奴婢不知,奴婢即刻去问。” 丫头出去,桃儿问道:“王后,这是何意?” 曲问兰笑道:“你先坐下。若是你父兄活得安稳,你要撵,我不拦你。若你父兄活不下去,你再撵,那可不成。相公称了王,若是连外戚都要饿死,那传出去,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桃儿默然坐下,她还不习惯,自己已然是王妃了,永不再是当年那个如夫人,更不会再是贮玉馆里的小丫头。王后说得没错,相公的脸面胜于一切! 紫胭好一会儿功夫不回,估计是自己跑出去看了。倒是憬治先抱来了,曲问兰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但怕锦杏多心,抱了一刻便让丫头抱走了,说改日去锦杏房里再抱。 紫胭返来回道:“禀王后,来人衣衫褴褛,面色不佳,似是贫病困苦。老者坐于阶下,少者跪于门前。已有行人远远围观了。” 曲问兰忙说道:“快请进来,先让前宅安置了。” 俅燕回起身道:“王后,臣妾去看看。” 桃儿蹙眉道:“jiejie莫去,已然留下了,还要去管他们做甚,有口饭吃便也是了。” 俅燕回笑道:“那可不成。留都留了,若当真染了疾,可也不能就这样看着。王后,臣妾告退。” 曲问兰起身道:“有劳jiejie了。” 文帅上完了课,自然是牵着端木凝蕊来找曲问兰,进房见四人都在,笑道:“能打麻将了。” 四人起身,曲问兰和桃儿下拜,俅燕回和锦杏明白,相公还没时间把后宅的规矩,向王后和贵妃说清楚,便也跟着下拜。
文帅上前扶了曲问兰,笑道:“为夫这规矩,倒让娘子给改了。不用拜的,为夫说过,即便来日为夫当真做了皇帝,你们四人也是不用拜的。燕回还经常教训为夫呢。” 俅燕回微一蹙眉,却没有说话。曲问兰掩嘴笑道:“那若以后相公做了错事,我们便找jiejie告状。” 端木凝蕊早已坐到桌边去吃茶点了,手里举着糕饼问道:“麻酱是吃的,文哥哥为什么说打麻酱?” 文帅笑道:“我家乡的一种游戏,回头我画了图,找人刻出来,教你们玩儿。” 俅燕回、锦杏,跟着端木凝蕊一道点头。曲问兰和桃儿却有些奇怪,曲问兰问道:“相公家乡的游戏?锦杏,你知道?” 锦杏也看出来曲问兰和桃儿不知道相公的真实身份,当下笑道:“知道,一种博戏,借以消遣。” 文帅心中宽慰,走过来扶她坐下,说道:“你身子尚弱,快坐下。” 锦杏笑意满盈,总算有一次合了相公的心意。 俅燕回向桃儿使眼色,桃儿装看不见,曲问兰待文帅返身坐定,说道:“相公,桃儿的父兄寻来了,臣妾已然命前宅安置了。” 端木凝蕊起身道:“我回房了,你们慢慢说吧。” 俅燕回跟了出来,拉住她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端木凝蕊笑道:“为何不高兴?jiejie多虑了,我想去午休一下。” 俅燕回点了下头,放了手,看她出门去了,迟疑了片刻,返身回到屋里。正听到文帅在问:“桃儿,你心意如何?” 桃儿答道:“依着臣妾,直接撵走,当年嫌我吃饭,将我卖去了贮玉馆,若不是得遇相公,桃儿这一生便算是毁了!他们是死是活,早与桃儿没了关系。只是王后说,要顾着相公的脸面。相公称了王,若是连外戚都要饿死,相公颜面上可不好看。” 文帅笑道:“什么外戚,认了才算,不认的话,算哪门子的外戚?随你处置,两个人而已,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曲问兰刚要开口,桃儿抢着说道:“那便撵了出去,紫胭。” 紫胭应声进来,俅燕回拦道:“慢着。贵妃,你父病得很重,即便是当真要撵,也容他将病养好。” 锦杏也说道:“贤妃说得是,贵妃,陈年旧事了,何必还要记在心里,苦着自己。咱们现如今跟着相公,再不必看旁人脸色,就当是他们来看你脸色的吧。终究不过血浓于水,好歹这世上,还有沾着血亲的人在。” 曲问兰接口说道:“锦杏这话没错,桃儿,收收你的性子吧。你如今已是王贵妃,总是要大度一些才是,怎还能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岂不失了身份?再者,相公纵是疼你,你可也不能不顾着相公,相公也说了,两个人而已,多他们不多。认不认的先放在一边,总是给他们留个活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