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安心上路
沉默……殿内安静得只听到风吹入窗缝的声音。老皇帝又咳了起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曹公锦劝道:“皇上,传太医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又咳了一阵才平息下来,喘着气虚弱地说道:“不能让文玄德与仲孙祈平安宁下来,要想办法……想办法……” 文帅怎么也没有想到,又一个老皇帝因为他,提前挂了…… 文帅与一后三妃,还有灵姬和端木凝蕊,正在蕊城看月亮吃月饼,说着猪八戒调*戏嫦娥的故事,逗得所有女人都掩着嘴咯咯的笑。 邱明信几经辗转,回到了京都,面见仲孙祈平,将林关之事如实奏报,称文王命陈柯率军陈兵关下,冯朔再次反逆,杀了洛宇,开关顺降。 仲孙祈平默默地听完,淡淡地说道:“你辛苦了,去歇息几日吧。” 邱明信退去,仲孙祈平暗暗心惊。与岳王一战,便有了奇怪的物件,而破林关又有了火龙神炮!文玄德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幸亏听了梦蝶的劝诫,放弃了用兵之策,否则……后果堪忧! 仲孙祈平吩咐道:“宣国丈李桐进宫。” “遵旨。”太监应声而去。 国丈李桐,也是兵部尚书。这兵器打造一事,自然要与他商议。况且,此种机密之事,也只有李桐,才能让仲孙祈平完全放心。 李桐看了战报,听了仲孙祈平的复述,突然感觉自己让女儿进言一事,有些cao之过急了。文玄德非常人也,有这样的军事实力,很难保证怀柔之策会起作用! “国丈。”见李桐沉思,仲孙祈平说道:“幸有国丈提醒,朕才没有一意孤行,否则后果堪忧啊……国丈对这火龙神炮如何看?” 李桐应道:“回皇上,臣未能亲见,虽然皇上演说得极好,但臣不亲眼见到,难以明白。” 仲孙祈平垂着眼帘沉吟了片刻,说道:“以国丈之阅厉,都不曾见过这种东西。文玄德与朕年纪相仿,他是如何得知,又如何打造运用呢?” “这……”李桐皱眉,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听闻文王驾下,有一位齐老夫子,齐阳人士,前朝定国公齐胜之后。曾游历诸国,或许这火龙神炮,是那位老夫子游历时所见。” 仲孙祈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样的人才,为何无人向朝廷举荐?吏部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齐阳知府又是干什么吃的?” 李桐垂了目光,仲孙祈平看了他一眼,说道:“国丈有话便说,跟朕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李桐低声应道:“是。皇上勤于政务,诸事劳心,恐怕是忘了。当年魏知同初任齐阳知府时,便举荐过这位齐老夫子,但……” 仲孙祈平猛然忆起,这件事他知道。当时朝议,先帝说齐某乃前朝遗狄,且年岁已长,纵有些阅厉,也不过是游闻杂记,因此并未恩准起用。 子不言父过,臣不议君非。仲孙祈平清咳一声,转了话题:“国丈,依你看,朕能打造这种火龙神炮吗?” 李桐微微迟疑,答道:“臣愿竭力一试,听皇上所说,这火龙神炮无非是以精铁浇铸,这倒容易,只是如何击发却难明就里。皇上何不召文王进京?一来把酒言欢,二来试探一二。” 仲孙祈平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文玄德断不会奉旨进京。” 李桐微微点头,又说道:“听闻东境一直在广招能工巧匠,臣以为,不若派些可靠之人,混入文王那里,偷学些技艺,查探些内情。” 仲孙祈平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这件事便着你去办,切勿张扬!” 李桐拱手应道:“臣遵旨。” 初冬的一场雪,妆点了齐阳城。因民者国养一事,周若跟着文帅回了齐阳。逐项起草条款法案。但老夫子与一后三妃,依然留在了蕊城,而端木凝蕊自回了吴州。 站在望楼之上,文帅西眺济安方向。细作回报,济安与贺州两府的增兵并没有撤回。也就是说,即使仲孙祈平不向东境用兵,可也还是对他文帅不放心,增兵转为驻军,随时都能开战。而永安与岳同也被朝廷接防,虽未增兵,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灵姬罩着素白锦裘,发端上蒙了一层碎霜,脸颊微红,望着天际,嘴角带笑。文帅握住她的手,问道:“冷不冷?” 灵姬摇头,抽回手答道:“不冷。咱们回去吧,你穿得单薄,仔细再着了凉。” 文帅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拘在怀里。灵姬抿了嘴,扫了一眼暗营卫,四名暗营卫桩子一样站着,都垂着眼帘。灵姬微恼道:“做什么?” 文帅轻笑道:“让大家先习惯嘛。” 灵姬嗔道:“刚觉得不会打仗了,便没了正形?你出了这样的安民兴国之策,将来必会引得万众来投。仲孙祈平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我知道。”文帅说道:“所以我还要指望逡族,但淑妃之位,不能由逡族人来坐。” 灵姬微扬着脸,浅笑摇头,说道:“别拿这话来哄我,我还不知道你吗?名分随便给,你心里若没这个人,便是王后又能如何?” 文帅认真地说道:“灵姬,逡族分了乐家与杜家,你说,这淑妃一位从哪家选?” 灵姬一怔,她倒没在意这个。文帅连忙又说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压得住乐、杜两家?” 灵姬一笑,答道:“将帅臣公,必有族亲,回头我帮你问问,找个权位大的选来便是。” “你怎么油盐不进呐?”文帅皱眉。 灵姬抬手掩嘴,眉眼带笑道:“你怎么这般没记性呐?” 一名军兵奔上望楼,单膝跪道:“禀文王,蕊城驿差到了王府,称王师病重,贤妃请文王速速启程。” 文帅愕然一惊,中秋才见过,当时还精神矍铄,这才几天儿工夫啊?但燕回来信儿,必是准了的。文帅连忙下了望楼,赶回王府,交代了灵姬坐镇齐阳,文帅与周若,带领二十名暗营卫即刻动身。 蕊城的雪,要比齐阳大得很多。文帅觉得这个气候很反常,怎么南边比北边风雪还大?一身风雪进了帐,看到俅燕回守在榻边,老夫子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嘴唇发灰。听到响动,俅燕回转回身。文帅不及脱下棉斗篷便近前轻声问道:“要紧吗?”
俅燕回向几上的烛台扫了一眼,摇了下头。文帅心一沉,燕回这是在说‘油尽灯枯’啊! 俅燕回起身,给他脱了棉斗篷,摊在火盆前的椅子上烤着。周若向俅燕回拱手躬身,俅燕回轻声道:“免了吧。” 文帅坐到榻边的矮凳上,轻声唤道:“老师……玄德来了。” 老夫子半晌才睁开眼睛,迷茫而混沌的眼眸,好一会儿才聚到文帅脸上。勉强牵了牵嘴角,伸出枯干的手掌,文帅连忙握住他的手。 老夫子缓缓说道:“三件事……民者国养好,要落到实处,只要落到实处,你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主……” 文帅含泪点头,老夫子喘息了一下,又说道:“天子怀柔之策不足为虑,只要奉行安民治世,迟早天子会坐不住,也必然容不下你,你要练兵囤粮,改良火器,再不可效吴州之险……” “是。”泪水已经滑落腮边,文帅哽咽道:“老师放心,学生必定谨记。” 老夫子缓缓点头,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中原……小心……中原……” 枯枝一样的手指,再没了力气。文帅愕然看着老夫子苍老的面容,半晌才放声悲呼道:“老师!” “老师……”周若伏地不起,泣不成声。 帐外接讯方到的端木凝蕊,被文帅这一声悲凉的呼唤惊得心头一紧,挑帘进帐,看到文帅和周若跪在榻前,俅燕回跪在文帅身后。端木凝蕊紧两步到了近前,双膝跪倒,叩首不起,哽咽道:“老夫子,学生来迟了一步……” 老夫子仙逝,文帅诏令东境,从上到下,一体治丧,但百姓不在此列,尽随自愿。文帅与周若,还有端木凝蕊,三人披麻戴孝,徒步扶灵回齐阳。顾子青传令全军素缟,亲率一千兵护送灵柩。 长长的队伍,穿着孝服,挑着白幡儿,与漫天的大雪混成了一色。呼号的北风如吟似泣,撩着文帅的心弦,一阵阵发紧。周若冻得手指通红,却固执地捧着灵位,无论是文帅还是端木凝蕊想来换手,都被他沉默着拒绝了。 齐阳城,自接到文帅诏谕,和尚便披上了袈裟,静坐在城门外一处高坡上,不饮不食,不言不动。于风雪之中,法像庄严。守城官兵早知其人,却不识其能。今见和尚连坐三日不起,以为冻死了,便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发觉不但仍有呼吸,而且肌肤温热。 大骇之下,惊为神人!因此一事,更增文帅威望,世人口口相传,说文王能收服如此高人,必是天意所向。 老夫子仙逝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仲孙祈平即刻下诏,追封老夫子为‘博国士’,命人八百里加急,将诏书送往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