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惺惺相惜
雾尘小界说是小界,地域却一点也不算小,非但不小,而且十分广阔。 三人日暮十分从界门出发,斜穿小界中央的莽莽丛林,几乎横穿大半个雾尘小界,此时黑夜深重,竟亦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杨隽大手一挥:“左右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就趁这个时间再详细说说千里黄沙的情况,顺便计划一下今日行程。” 说话间又是一阵疾风刮来,寒意如刃,刀刀割人脸面。顾九辛和静悄悄都不约而同地举袖遮面。 “这冥寒朔风也太烈了,我们还是到背风处避一避吧!”静悄悄提议道。 而她说完这话直接就跃下树梢,躲到了背风的一面。 顾九辛虽然没有说话,藏在袖子后的眼睛却也直直地看着杨隽,一双水眸黑白分明,隐隐有几分祈盼之意。 这风力虽劲,但此处离千里黄沙尚有一段距离,并不能够给人带来太大的伤害。不过,姑娘家爱美,杨隽也是能够理解的。 顾九辛勾唇笑了笑,也跟着躲了下去。 -------------------- 这处山坡正处于迎风地带,枝叶均算不上茂密,不过树下的风到底没有树顶上暴烈。坡上还散布着为数不少的被风打磨得形状各异的石头,也能够挡去大部分的风力了。 杨隽坐在一块本人高的石头背后,看着顾九辛和静悄悄凑在一起,往脸上和手上涂抹什么冰肌雪肤膏。 “顾师姐,你皮肤可真白嫩。真是腮若凝新荔,鼻腻似鹅脂,好个冰肌玉骨!”静悄悄拍马屁亦是出口成章。 哪个姑娘不爱夸?此时的顾九辛再不见往日的清洌如霜,两颊含羞带笑,夸赞也是毫不逊色:“静师妹的脸蛋白里透红,才是粉面如芙蓉,艳似三月桃李,青春正好呢!” 静悄悄嘻嘻直笑,热情招呼:“师姐试试我这个,家母自己研究出来的配方,用的是昆山绝顶终年不化的蓝冰、凝翠香浓的牡丹花膏,涂了呀保管你肤如凝脂水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杨隽:……他怎么没有发现静悄悄还有推销护肤品的潜质? 不对,静悄悄和顾九辛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女人之间的友谊还真是神鬼莫测。 他再一看,更不得了,两个人头碰头的,静悄悄还伸手往顾九辛脸上手上摸了摸。 直男杨隽对这个场景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摸美人手脸的又不是他! “咳咳,”被两女有意无意间忘在一边的杨隽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刚才说的冥寒朔风是怎么回事?” 静悄悄的手还放在顾九辛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眼睛眨巴两下:“小师叔你在跟我说话?” 不跟你跟谁,刚才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说了冥寒朔风四个字?杨隽一脸无语地看着静悄悄。 “小师叔,”静悄悄正色道,“我有名字的。” 九辛九辛,叫得多亲热,到自己这里……哼哼!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杨隽叫她静大小姐或者直呼姓名,静悄悄都能接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直接连称呼都省了,她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趁着现在自己很有用的机会,静悄悄决定给这个小师叔一点颜色看看。多的不说,至少得给自己正个名啊! “呃,”杨隽一时语塞。对于顾九辛和静悄悄,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怎么可能一以待之? 先前二人曾有过同行的经历,途中倒十分放得开,但要和顾九辛一样叫“悄悄”,杨隽直觉这样有哪里不太对。 “好好好,静大小姐,就请你为在下解惑,如何?”最终,杨隽打了个哈哈,囫囵过去。 静悄悄撇了撇嘴。 虽然心里有想法,但在顾九辛面前要求杨隽称呼自己“悄悄”,静悄悄还是觉得有那么些许别扭和难为情,只得勉强应了。 “千里黄沙白日里烈日炎炎,赤地千里,能将人的皮肤晒得通红,不一会儿便蜕下一层皮来,像蛇一样一层一层地剥下来,最后就成了块红彤彤的rou干!” 呜—— 又是一阵风过,摇落了几片树叶。 杨隽:“这个树叶还挺能抗风的啊!” 顾九辛嘴角微抿,眸中含笑。 静悄悄眼睛瞪得溜圆,然后朝杨隽斜睨一眼:“小师叔,你怕就直说嘛!” 滚蛋,哥我怕个毛线!故意危言耸听,我还能判断不出来?杨隽只是笑笑,连风刀子刮过来都要躲着涂一层冰肌雪肤膏的小姑娘,还能特意等到白天再进千里黄沙?这不是扯淡嘛! “你就不怕自己成了一块rou干?” 静悄悄嘿嘿笑两声,接着:“哎呀,也不是危言耸听啦!不信你可以问顾师姐!” 顾九辛哪里愿意掺和这个,只是矜持地偏着头,但笑不语。 “至于冥寒朔风,是因千里黄沙一入夜便寒风呼号,但这风干涩异常,其中如有万千刀刃,寒气逼人,遂得冥寒朔风之称。风气,则携卷粒粒沙尘,直将人磨得头破血流。” “最惨的是,人行其中,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卷起,先是皮,再是rou,风刃连着沙刀,能将人活生生磨成一副带血的骨架!” 原来风中带沙,难怪以自己的眼力也看不透旷旷野尽头盘旋的风沙!目力能穿透空气,但怎能越过实心的沙粒? 杨隽抿了抿唇。静悄悄的话固然是夸大其词了,但从她的建议就能看出,还是白天进千里黄沙为好。 不为别的,只看其中黑云旋旋,伸手不见五指,就知道夜里进去也毫无收获。 杨隽摸着自己的膝盖盘算,照这种情况来看,夜晚是绝无可能寻找绯花白玉翁的,姜宿顶多也就是比自己多了一个白昼的时间。既然他现在还没有出来,多半都没能找到绯花白玉翁,自己或许还能抢占先机。 他看向静悄悄:“那你有办法确定在哪些地方能够找到绯花白玉翁吗?” “这个我真没办法。”静悄悄摊手,“雾尘小界近万年未曾开启,千里黄沙的地貌怕也有了很大变化,我查到的手札记述只怕做不得数了。” “再说,即便能够按图索骥,把那些前人曾发现过绯花白玉翁的地方都找一遍,可绯花白玉翁乃四大圣药之一,怎么会千百年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杨隽沉吟片刻,抬起头对静悄悄认真道:“说、人、话。”神神叨叨,神神叨叨,倒是给句准话啊你! 顾九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静悄悄叹一口气,终是道:“看运气。” 杨隽屈指一弹,把藏身的石头弹缺了一个角。 “行吧,老子运气肯定比姜宿那小子更好!” -------------------- 及至晨光微熙,暴烈的风渐渐停歇下来,三人从藏身的石头后面钻出来,站在山坡上远眺千里黄沙。 晨光之下,杨隽稍微看清了千里黄沙的真容,不过还仅仅只是边缘,中央的风旋犹未停歇。他站在山坡上,极目远眺,竟能看见那发黑的漩涡疾速旋转不停翻滚,呼啸着朝沙漠中央收缩,留下布满纹路的沙地。 风声呜呜如涌潮,似奔马,如雷鸣,真个是沙翻痕似浪,风急响疑雷。 “好一个冥寒朔风!” 静悄悄瞥他一眼:“小师叔,你若尝一尝这朔风的滋味,就不会这么说了!” 顾九辛温温笑道:“静师妹不可这么说。我们最好还是在天黑之前采到绯花白玉翁,否则可不止小师叔,我们俩也得受这朔风之苦。” 静悄悄嘟了嘟嘴,不再说什么。 顾九辛当真是说到做到,不管自己问什么关于阵法的问题,她都能深出浅入地解释一番,言语虽简洁,却是鞭辟入里,之前自己研习阵法之时,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都被顾九辛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 可见顾九辛,的确是精于阵法之术,又言出必践。静悄悄对顾九辛多了几分佩服,更有几许惺惺相惜之意。 “那就走吧!” 杨隽才踏上万屠刀,话音刚落,就见眼前景色一变。 携卷沙粒疾飞如刀的黑色朔风退却,露出一望无际的黄沙,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仿佛纯色画笔涂出的一幅画。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背后升起一股暖意。虽然不见太阳,但杨隽仍然知道,此时,便是红日初升,大放光亮的时刻。
转瞬之间,炽烈的日光便倾泻到了千里黄沙之上。只见那连绵起伏的沙丘,隐隐发出赤色光芒,勾勒出红色的边缘轮廓。 炎炎赤日之下,空气仿佛都被熏软了一般,微微扭曲,远处的沙丘已然变形。 赤日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杨隽被这炫目的色彩耀得眼睛一花,条件反射地侧了侧头,眯起眼睛。 “千里赤地,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向静悄悄:“可得裹紧一点,小心晒成rou干!” 静悄悄不慌不忙从一个精巧的袋子里掏出三条帕子:“我早有准备!” 一手一只,分别递给杨隽和顾九辛,自己则抖开帕子往身上一甩。 杨隽这才看清,手里豆腐块大小,叠得方方正正地东西,被静悄悄这么一抖,竟像一件雨披一样穿在了身上。 不过,这大概算是防晒衣? 顾九辛似和静悄悄已有默契,二话不说,也穿在了身上,唯有杨隽,拿着手里的“豆腐块”不知所措。 虽然看静悄悄和顾九辛穿上的效果,就像是一件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罩衫,只是带个兜帽,兜住了头脸。 穿?人姑娘家怕晒,自己大老爷们穿着不显得娘气吗? 像是看穿了杨隽心中所想,静悄悄甩下一句:“看来小师叔更愿意成一块rou干哪!”踏剑就走。 顾九辛这次竟然也没帮杨隽,浅笑着紧跟其后。 杨隽再看自己手中的“豆腐块”呈青黑色,像是臭豆腐上的长毛色,想着这颜色并不算太娘,终是嘴角一抽,抖自己身上了。 千里赤地还真不是静悄悄吹的,三人甫一踏进千里黄沙域内,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热得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锅炉,炙烤着裸露在外的…… 其实罩上了静悄悄的定制罩衫,现在也没有多少肌肤裸露在外,倒是眼睛首当其中,杨隽都被熏得眯起了眼睛,顾九辛和静悄悄更是把手缩进了罩衫袖子里,捏住了袖口。 “豁!”杨隽嘴巴一张,吐出一口热气,“这起码得有60℃吧!烤葡萄干绝对给力啊!” “什么度?什么干?”静悄悄也被熏成了眯眯眼,侧头朝杨隽看过来。 “没。我是说你果然没有言过其实。” “哼哼,那是自然。小师叔你现在知道厉害了?” 顾九辛拢了拢袖子:“好在视物清晰,一眼看得到底,御剑而行也不耽误寻找绯花白玉翁。快些,找到绯花白玉翁就赶紧出去。” 顾九辛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待啊,不然真如静悄悄所说成,即便不晒成热人rou干也得脱几层皮。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觉得喉咙发干,身体内的水汽都在以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了。 说话间,三人也是速度不慢地朝前方推进着,一面四下搜索绯花白玉翁的踪影。 赤地一片,但凡有点不一样的色彩就极为显眼。三人在杨隽的手势示意下,略微分散开来,杨隽居中,静悄悄在左,顾九辛行右,对行经区域皆可一扫而过。 “等等!”杨隽突然一声惊呼,瞬间拉住了二女的注意力。 静悄悄最兴奋,跳了脚下一驱力,奔向中间:“怎么,看到绯花白玉翁了?” 顾名思义,绯花白玉翁遍体洁白如玉,顶上开一朵绯红小花,静悄悄一早就跟杨隽形容了一番绯花白玉翁的长相。 “不,是人。” 顾九辛也凑了过来,淡淡颔首:“嗯,还是两个人。” 静悄悄抻着脖子一看,前方的沙地之上,躺着一大坨东西,细看之下的确像是人,只是摊开的手脚多了两只,再近一点看,原来竟是两个几乎叠在一起的人。 这两人衣衫破败,已经不能完全蔽体,手脚都裸露在外,好在修士的腰带都以法器代之,还紧紧地箍在腰上,否则这两人很可能得赤身裸/体了。 三人环环相顾,眼中均有诧异之色。 这两个人是谁,姜宿会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