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干草
花草以为娘子情急之下说错了话，真将那蓝帐册拿出来，娘子哪有那么多银子兑现啊，那数目更能将整个苏姑人的眼都闪瞎了。 苏晗却郑重的点头，＂就拿蓝账册，先别问了，快去！＂ 花草有些脚步凌乱的去了，她完全跟不上娘子的思路，但娘子小事迷糊，在危急关头，大是大非上从来没有失了分寸，娘子这般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花草立刻坚定脚步去了。 不知为何，苏晗避着自己吩咐花草事情让蒋项墨的心里很不舒服，更有一种隐隐的气闷。 他将脸别向一旁，在苏晗走近了才绷着脸回身看了苏晗一眼，＂养生堂这几个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信吗？＂ 苏晗一怔。 小容和花草自不必说，春儿几人是她精挑细选才用的，品性敦厚，跟了她这几年都是老实本分，从没出过岔子，可蒋项墨说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苏晗有些不确定起来，人的本性谁也不能肯定，她只能说她给了她们足够的利益，让她们衣食无忧，家人也一起跟着过上了好日子，但人都是趋利往高处走的，有人许以她们更大的好处后，她们会不会动心高就而去却是不好说了。 苏晗没有立刻回答蒋项墨的话，反而凝重道：＂你怀疑还是养生堂自己的问题？＂ ＂先等你的人查验了再说吧？＂蒋项墨道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暗中却打定主意这几人都要暂时监视起来。 小容和春儿都来回话，俱完成了苏晗的交代。春儿也仔细的查验了护理记录，又问了几人，确定那黄氏和王氏不是养生堂的客户。 蒋项墨在一旁看着苏晗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吩咐小容去报案，＂就告田太太聚众滋事打砸养生堂，致使养生堂出了人命案……＂ 本来是苦主的田太太眨眼成了被告。花草点头道：＂定要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所有的损失赔给我们！娘子，那美颜馆呢，干脆连她们也一起告了吧？＂ 苏晗摇头，＂就告田太太。＂那护馆已经不是美颜馆的人，告美颜馆没有道理。顺藤摸瓜应该是柏知府要做的事！ 蒋项墨将苏晗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沉稳干练，绝艳爽利，不像京城的那些琼闺小姐，看起来娴雅沉静端芳大度却是不能担事。寻常的小事都被惊的花容失色…… 蒋项墨不禁盯着苏晗出神，若是当初她是这番样子，他们何至于走到那种地步？ 苏晗有心想忽略蒋项墨盯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视线，奈何这爷半天都没动下眼珠，苏晗吃不准他这唬人的眼神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略想了一下，大大方方的对他道：＂谢谢你的救命大恩！＂ 貌似口头感谢忒小气，咱也拿出点风度给你学习学习。苏晗豪气道：＂那一百二十八万两的债就一笔勾销了吧！＂ 在蒋项墨微一诧异挑眉的功夫，她立刻找补道：＂这样算来，你就只欠我一个条件了！不急。我还是暂时保留着哈！＂ 蒋项墨的眉毛还没挑起就狠狠的拧了起来，这女人，再改变，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性子还是没变！ 因那黄氏和王氏的丈夫先报了官，苏晗先成了被告，后又成了原告。反倒是田太太不知是因死了人被吓住了，还是因为烂了一张脸。竟是躲在家里没了动静，待衙差上府提人。田太太是死活缩在房里不肯出来。 最讽刺的，还是田提举亲自踹了门将她扯了出来揪送去了府衙，真不知该赞一声田提举刚正高洁大义灭亲，还是该说田太太瞎眼找了这么个狠心绝情的男人。 田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受害者，竟然成了被告，她狼狈不堪苏晗却毫发无损，特别是那张明艳照人的脸蛋，让田太太眼中闪过晦涩妒恨的光，她躲闪着苏晗的眼神，冲了柏知府哭叫了起来。 ＂知府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我的脸成了这样，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想找苏娘子说说理，我真没想到会成这样，求大人为我做主啊，你看看我这张脸以后可怎么活啊……＂ 柏知府还是给了田太太几分薄面，给她看了座，还言语温和道：＂苏娘子可有主动提出要赔偿与你，你在养生堂是何等言行？＂ 田氏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否认道：＂没有，苏娘子推脱责任，怪我自己吃错了东西，要不是她这般说我又哪里会与她起了争执，我这人苏大人是知道的，最是好说话……＂ 师爷猛的一拍惊堂木，将田太太吓的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柏知府瞬间翻脸沉声道：＂田杨氏，你所说的一切都将呈堂证供，再无反悔改口的余地，本府再问你一次，苏娘子有没有主动提及赔偿的话，你是如何作答的，那些听你号令打砸的众人，可是受了你的雇佣指使？那死者因你致死，可是你让人对苏娘子行凶误伤了他？你别妄想田兄会不遗余力的保你，贵府上胡姨娘的家兄已经升迁至吏部侍郎，我想田兄很乐意我帮他这个忙……＂ 田太太娘家姓杨，以前小有家底，倾家荡产的为田提举的官位铺路，如今发了迹的田提举却是不将田太太娘家放在眼中了。 柏知府对田提举的心性很了解，眼下田太太这副人憎鬼厌的模样，无故不得休妻，田提举巴不得田太太蹲在知府大牢里一了百了，好让胡姨娘转正。 柏知府的言辞一句比一句犀利，最后一句更是说中了田太太的心事，直把这婆娘吓的面色苍白拼命摇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再说了，我的脸烂了，让我回去，让我回去……老爷，老爷……＂ 田太太已经吓的六神无主，拼命的摇头大喊大叫，只盼着田提举将她接回去，鼻涕眼泪糊着溃烂不堪的脸，状若鬼魅好不渗人…… 黄氏和王氏的案子与田太太的案子牵涉到了一起，柏知府秉公办理，没有偏颇徇私，二人都被收押待审。 苏晗跟着衙差进入窄小阴暗的牢门口，竟是享受了一回＂公务员＂待遇，吃上国家饭了，当女汉子也有风险，这世道还让人怎么活？ 也不知柏知府是何意，竟是将苏晗和田太太安排在了隔壁，中间是铁栏杆。 苏晗随意的抓了把干草铺在地上坐了下去，一抬头却发现蒋项墨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的尽头，边审视边与看守的衙差交代什么。 这一天精疲力竭，苏晗索性向内侧躺了下去，枕着胳膊暗自观察田太太。 田太太的脸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有一点苏晗可以肯定，田太太心中有鬼，一直不敢与她的眼神对视，回答柏知府的话也是几番闪避、装疯卖傻。 看着田太太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里，眼巴巴的看向牢门处盼着有人放她出去，听到有钥匙的声响，她急忙站了起来，那衙差却是打开苏晗的牢门，很客气道：＂苏娘子，有人探监。＂ 苏晗回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蒋项墨，不由翻了个白眼，这才刚进来就探监，这人有病吧？再说电视剧里那天牢探监不是都不准出牢门吗？ 田太太伸手抓那衙差，＂我呢，我家老爷呢？＂ 衙差厌恶的哼了一声，拿腰间拇指粗的牛皮鞭狠狠的抽了上去，＂滚，爷看到你这张脸就恶心，背过身去。＂ 田太太惊叫一声，对那衙差敢怒不敢言，捂着脸可怜兮兮的呜咽起来，见苏晗出去，她几乎连扑带爬将手伸向苏晗，乞怜道：＂苏娘子，我不要你赔偿了，求求你，求求你让人给我家老爷送个口信，接我回去……＂ 可怜之人果真有可恨之处，苏晗简直要被这女人给气乐了，＂你不要我赔，我却是要你赔，如果猜的不错，这会儿你家老爷只怕已经将养生堂的损失费亲自送到柏知府手里了！＂ 田太太目露惊喜，老爷果然心中还是有她，不会对她不管不问，苏晗却是含笑打断了她的幻想，＂知道你家老爷为何这般上道吗？＂ ＂为何？＂ 苏晗笑道：＂因为你砸的是柏三少爷的店，我只是个给他打工的长工！＂ 在田太太的目瞪口呆中，苏晗走向蒋项墨，眼中含了几分不耐烦，＂蒋二爷还有何事？＂她好累，很想倒头就睡。 这女人怎么一开口就让人咬牙呢，蒋项墨瞥了苏晗头顶上的一根干草，想顺手给她扯下来，手抬到一半又不自在的放了下来，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根干草。 他不说话，苏晗哪知道什么意思，＂啥？＂ 蒋项墨又指了一下。 苏晗还是不明白，＂啥？＂难道是怕田太太听到在打哑迷？ 蒋项墨无语了，任由苏晗顶着那根干草，声音非但没有压低还刻意提高了几分，＂你放心，即便田杨氏不认罪，田提举也会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正支着耳朵偷听的田太太勃然变色，她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咒骂道：＂该死的田有梁，你要无情，就休怪我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