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深明大义
营长,为今之计,高斯俭堵住了北面的古黄河故道,西面包围了双庄逼近八堡堆,俺们只有走南乡顺着黄河向南突围撤退了。曹汉章建议道。 是啊营长,高斯俭那人凶恶狠毒,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来此。我们新军和他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啊!章子鞠愤然道。 高斯俭人多枪少,严重缺乏武器弹药。他们会不会是来争抢武器弹药的?陈易鑫忽然分析道:如果这样,那么派人去和他交涉就行了。 不行!陈兴支斩钉截铁的道:目前我们起义军根基刚刚站稳,就是因为我们的武器装备比清兵好,我们才能站稳根基,再言之,我们自己也需要大量的武器弹药,哪里还有和他高斯俭谈判的余地?我担心的是,如今满清和土匪勾结,假如清兵再渡过黄河从北、东、南夹击我们,我们就岌岌可危了。现在,高斯俭匪兵压了过来,为了保存实力,我命令部队沿着黄河岸向南乡转移撤退。事不宜迟,要快,趁着高斯俭还没发现! 于是,陈兴支派少数兵力跟高斯俭周旋,大部分队伍悄悄的撤离了八堡堆,退向南乡。等到龚炳奎和高斯俭发现,陈兴支已经从南乡东南越过黄河大堤,退到了大槐树。高斯俭没有捡到便宜,恼羞成怒的一路穷追猛赶,追到了大槐树。陈兴支稍作休整,立即带兵退往洋河镇。洋河是宿迁的古镇,北接大槐树,西北临南乡、罗圩集,东临黄河。洋河有一美人泉,用此之水酿出了名酒洋河大曲,驰名江北江南,酿酒作坊遍及洋河镇子,皆因借以美人泉之名。洋河地方绅商学界闻听陈兴支率领新军住进了古镇,军纪严明,爱民亲民,从不扰民,民众皆携洋河酒出来欢迎。 驻扎在洋河的清兵游击黄赞恩立即前往陈兴支营部拜访。 不知贵军到此有失远迎,敬请陈营长海涵!黄赞恩客套的寒暄道。 哪里哪里,黄兄你能够深明大义,深感佩服佩服。陈兴支笑脸相迎道。 唉!黄赞恩喟然道:如今大清大势已去,我也不过应承罢了。贵军到此,就可卸我肩头重任了,在下定当效劳。 黄兄过谦了。陈兴支高兴的道:我只不过过境而已,在此休整数日,我的部队要开往清江整编待命。 哦?黄赞恩惊讶道:然后何处? 然后打回宿迁县城。陈兴支有力的打了一个手势道:宿迁城必须以重炮轰击方可,盖因东有大运河庇护,西有古黄河屏障,还有三城门坚守,易守难攻。不调用西洋火炮不足以破城。 是啊,倘若陈营长需要兄弟帮忙,您不要客气,我定当鼎力相助。黄赞恩信誓旦旦的说。 谢谢!陈兴支慨叹道:陈航如今阴沉守旧,顽固迂腐,那龚炳奎更是不识时务,早不做隐退打算,太可惜了。 不足为惜。陈营长,我听说龚炳奎决议言和与你,为何闹到如此不堪收拾之地步?黄赞恩疑惑道。 唉,不提了不提了,盖因误会,如今已无法挽回了。陈兴支叹道:今日才晓得,是他引来匪徒高斯俭的。此仇定当还报,不杀满清迂腐顽固之徒不足以心快。 黄赞恩沉吟不语。 哦!黄兄勿要多心,我陈某绝不滥杀无辜,只要为着革命,为着国家民众的苍生疾苦,建立起一个新的共和体制,我陈某绝不为难。但我陈某抱定跟随孙先生,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陈兴支不无感慨的说。 黄某愧如,黄赞恩摇头叹息道:不过,倘若陈营长接纳,也当紧跟不弃。 好啊!陈兴支大喜:欢迎欢迎。 于是,三天后,陈兴支留下黄赞恩留守洋河,带军开赴清江去了。 再说皂河镇的卢翰胤乃卢瀚萌之弟,受其兄卢瀚萌的影响,早年也参加过戊戌维新,受新学思想影响。如今闻听武昌起义,就找到卢瀚萌严肃的建议道:大哥,如今满清腐败无能,大势所趋,你还倡导新学,为何不能顺应这大势潮流振臂一呼呢? 俺正有此意,你来得正好。卢瀚萌很高兴的道:俺虽然是钟吾学堂领导,但与张树桐、沈新萍新旧不合。俺是倡导维新革命的,不如这样,俺们倡导皂河人士响应新军起义。 好啊,大哥,俺听你的。卢翰胤兴奋的道。 于是,卢瀚萌和卢翰胤在皂河树立起白旗为应,宣布起义。卢瀚萌仍然在钟吾学堂任教,卢翰胤率领义军占领了皂河镇,打进了王官集,开进了蔡集,直逼双庄。 朱茂亭立即向陈航汇报,陈航同时也得到张树桐、沈新萍等人的密告,言卢瀚萌参加乱党,不务正业,请求严惩。于是,陈航带兵包围了钟吾学堂,逮捕了卢瀚萌。 卢瀚萌被逮捕以后,陈航不敢造次,毕竟卢瀚萌是宿迁有名的新学人士,又是钟吾学堂劝学董事,暂且关押起来。这可急坏了卢芯娉,她不得不找到陈彩凤,向陈彩凤求情,希望陈彩凤看在她与自己是同事的份上,恳求陈知县放了她的父亲。 彩凤,你知道的,俺大也是一时糊涂,求你和伯父说说,不要难为家父,毕竟他的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的。卢芯娉恳求道。 是啊,卢叔叔怎么也与乱党起哄,家父也是出于公务,又有人毁谤告密,也是实属无奈。陈彩凤安慰道:好在卢叔叔是俺们宿迁的知名人士,否则准会落得菜市口二十八叛军的下场。 彩凤,俺怕的就是这事啊!卢芯娉泣不成声的道:夜长梦多。俺大又和张校长、沈所长在学术与政治观点上格格不入,假如再有心怀恶意之徒落井下石,家父的性命就真的无可挽回了。因此,彩凤啊,俺恳求你一定劝说陈伯父念在家父为宿迁做出这么多贡献的事情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高抬贵手放他这一回吧。 芯娉,你放心,俺一定劝说俺大保住卢叔叔。陈彩凤信心十足的道:你还是去监狱看看卢叔叔吧,俺陪你一起去。 谢谢你彩凤!卢芯娉擦着泪水道:好吧,现在就去! 卢芯娉和陈彩凤前去探监不说,再说徐品藻他们得知了卢瀚萌被捕,都大吃一惊。马成宇也焦急的如同火烧火燎似的坐卧不宁。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营救卢瀚萌才是。吴希真仰望着远方道:你们想想看赶快拿出对策来。 总不能再去绑架陈彩凤吧?吴品玉着急的道:陈航老jian巨猾,甘心做清廷的鹰犬,俺怕的是他会把卢瀚萌杀了。 俺以为至少不会。徐品藻分析道:卢瀚萌并非等闲之辈,在宿迁享有很高的声誉,陈航不会愚蠢到连一头猪都不如!假如他把卢瀚萌给杀了,那就必将激起学界的不满和混乱,到那时,陈航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据我的了解和观察,陈航他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只要晓之以理,施以强大压力,他必有顾虑。如若这样,可保卢翰萌不死。 不然。吴希真立即反对道:陈航虽然胆小如鼠,但他身边有一人却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谁?马成宇急问:莫非就是那个清廷走狗汪统泰? 不错,正是此人。徐品藻也接口道:此人心肠毒如蛇蝎,又善使用梅花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就连陈航也不晓得他的根基,三弟不是也不明白么?他又是陈航身边的督办,他的话陈航不敢不听。 是啊,此人确实是个神秘的危险人物。吴希真忧心忡忡的道。 那怎么办?马成宇急问: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卢瀚萌被杀? 当然不能。徐品藻一摆手道:不如迅速派人进城找到卢瀚萌的女儿打探一下具体情况,然后俺们再制定出营救计划,你们看怎么样? 俺以为也只有如此了。大哥,还是你和三弟前往吧,毕竟你和三弟随机应变的能力最好。吴品玉建议说。 俺同意。吴希真立即赞成道: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动身吧。 好!徐品藻沉思着道:不过,起义准备你们要抓紧,密切注视王迪青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关于卢翰萌之事,你们静候佳音吧。 于是,徐品藻和马成宇秘密的潜进了县城,来到了卢瀚萌的家。卢瀚萌的家居很古朴淡雅,接待他们的正是卢芯娉。卢芯娉简直惊讶的目瞪口呆,她不相信革命党人徐品藻会找到她的家中来。卢芯娉热情款待,招呼客人走进客厅。客厅的东墙边一溜排着雕刻的紫檀木单人板椅,西墙根躺着一张黄花梨木条椅,中间是一张红木八仙桌子,周围端坐着七八张圆而如鼓的紫色小凳子。八仙桌上铺着一块印花的西洋台布,中间安放着茶盏,清一色的青花瓷茶杯。一把茶壶神态自若的静坐着,好像随时起立,为来客献上清香溢口的香茶。徐品藻和马成宇大大方方的落座,仆人上前斟茶,卢芯娉急忙接过吩咐:你下去吧,如果听不到叫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仆人、丫鬟答应一声款款退出,卢芯娉亲自把盏斟茶并为每人奉上,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凄然的苦笑道:二位请用茶。 徐品藻接过茶杯感激的道:卢小姐,请见谅,冒昧打扰了! 二位有何贵干尽管吩咐,若是俺能力所及定当携手,愿意为你们奔波效劳。卢芯娉压低声音控制着自己的悲痛与不安的心情道。 卢小姐,俺们是为着卢伯伯来的。徐品藻开门见山的道:卢伯伯的不幸被捕俺们已经知道了。 卢芯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她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断断续续的道:谢谢!家父遭此不幸,无奈他年事已高,又恐那陈知县刻薄对待,怕是撑不住啊! 不用谢!徐品藻无限同情的道:卢伯伯深明大义,揭竿而起,不仅令我等钦佩,而且也令他的同行仁人志士的钦佩,无奈他遭受小人嫉妒、排挤、密告才导致被捕。卢伯伯也是俺们革命党人的一员,俺们绝不能坐视不管。今天就是来商议如何营救卢伯伯的,你快把卢伯伯如今的状况说一说。 昨天俺和陈彩凤去看了俺大,陈航没有难为他。卢芯娉擦掉泪珠儿道:只是俺大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被关押在政治要犯一处,单人独室的,没戴脚镣手铐,活动还是自由的。 这样就好。马成宇松了一口气道:陈航还算聪明,有眼有珠,否则今后抓了他定当千刀万剐! 陈小姐请不要过于悲伤和担心,徐品藻劝慰道:如今推翻满清政府建立共和体制,已经是历史的必然,大势所趋,他陈航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他还像秋后的蚂蚱胡乱蹦跶罢了。 是啊!马成宇也气愤填庸的道:你和陈彩凤都说了些什么?他会不会维护他的知县老子陈航出卖了你?
彩凤的思想还是比较先进的。卢芯娉平静了一下心态道:俺去求她在陈航面前替俺大多说一些好话,也许是陈彩凤劝说了他的父亲,陈航才没有难为俺大。 这样,你再去监狱的话你一定要把监狱的地形图画出来给俺,俺们也好制定营救的方案。徐品藻吩咐道:关于营救的事千万不要让陈彩凤知道,她毕竟是陈航的女儿。 呃——,好吧。卢芯娉应声道:那就多谢了!今儿二位就在寒舍吃顿粗茶淡饭吧。 谢谢卢小姐!徐品藻凝视着卢芯娉道:不必客气。俺们还要立即回去协商如何营救卢伯伯。 还没拿到监狱地形图,你们如何商议?卢芯娉望着徐品藻深情地说:不如这样,俺就叫你徐大哥吧,你和俺一同去探监,监狱的地形不就一目了然了? 这样会不会很危险。马成宇担忧的道:陈彩凤认识大哥,陈航也认识啊。假如他们认出了大哥怎么办?再说,大哥以什么身份前去探监? 这——,卢芯娉迟疑的盯着徐品藻半晌道:就以俺是你恋人的身份吧! 卢芯娉话还没说完脸就唰的红了。徐品藻有些不好意思的凝视着卢芯娉。此刻,卢芯娉面红耳赤恰似三月桃花面带羞涩,她双目含情不由得沉下眸子,偏转了美丽的面庞。 马成宇看得真切,不由得高兴道:俺看这样最好! 徐品藻轻轻地推了推马成宇说:三弟,你—— 呵呵,卢小姐都这么开放,你还留恋封建的男女授受不亲啊?马成宇越发嬉戏着挪揄徐品藻道。 旁边的卢芯娉更是羞涩起来,脸色更加红润起来,就像刚刚绽放的一朵红牡丹,眼眉流云飞彩,眸神娇滴滴的溢韵流情;她的轻轻颔首,刘海低垂轻吻着眼帘,端庄而美丽的脸庞连马成宇也不由得砰然心动。 徐品藻也红了脸,不由得嗔怪道:三弟不许胡言乱语! 就这么定了,马成宇嘻嘻哈哈的道:卢小姐,快给大哥换装化化妆,赶紧准备吧? 嗯呢!卢芯娉低着头内心甜蜜的道:徐大哥请! 徐品藻不得不跟随卢芯娉而去。留下马成宇,他在悠闲地喝着茶。不多会儿,徐品藻化妆完毕走出,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内衬鸡心形纯羊毛背心,背心里鲜亮的张扬着白色的衬衫,一领大红领结大方端庄的依胸而下,自然灵巧的掖于羊毛背心之中,映衬着他英俊潇洒的身姿,他俨然就像是一位留学刚刚归来的阔少爷;黑西裤笔挺的打理着黑皮鞋,更显得他的威武冷峻。 呵呵,大哥,马成宇开心的道:我都嫉妒死你了! 去!正经点儿。徐品藻批评道。 哎,卢小姐,莫非你早就为俺大哥量身定做的吧?马成宇哈哈一笑道: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儿! 说什么呢?徐品藻严肃的道:不许胡闹! 卢芯娉心花怒放,甜丝丝的娇羞着,那灿烂的一颦一笑犹如蔷薇迎风,芬芳饴香;恰似玫瑰浴日,孕神流情。 小姐,饭菜好了。女仆禀报道。 徐大哥,三弟,请!卢芯娉扬手示意面带微笑道。 大哥,听到没有?马成宇兴奋的道:卢小姐也喊俺三弟了,俨然她就像俺的嫂子! 卢芯娉听着心里甜蜜,默默无语。面庞羞得更红。 三弟,你过分了!徐品藻推搡着马成宇道:快别闹了,还有正事大事要办! 是!马成宇回答,做了一个鬼脸。 卢芯娉看了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承蒙徐大哥和三弟不嫌弃寒舍的粗茶淡饭,芯娉感激不尽,不要客气,请! 饭后,徐品藻临行叮嘱马成宇道:你就好好在这儿等候,千万不要随意外出。清廷的鹰犬密探到处都是,三弟,记住了么? 大哥放心,俺可不是三岁两岁贪玩的小孩!马成宇欢快的回答:不过,你们可不要让俺等久了。 卢芯娉选择了卢瀚萌需要的换身衣物又来到了监狱。此时,徐品藻轻挎着卢芯娉的胳膊,头梳理得油光可鉴,戴着一顶圆顶绅士小礼帽,架着一副金丝边宽大镜片的洋眼镜,自自然然的走近监狱大门。把门的狱卒拦住喝问:干什么的? 探监。卢芯娉镇静的回答。 看门人瞅了半天道:昨儿你不是刚来过? 送些衣物,天冷!卢芯娉陪笑道。 检查!看门的道:有没有违禁物品? 没有。卢芯娉立即露出笑脸道:你看,都是换身的衣物。 说着,卢芯娉塞给守门的人一块银元。守门的接了,还是指着徐品藻问道:他是谁?昨儿怎么没有见他? 他是俺的未婚夫啊,刚从国外回来。卢芯娉冷静的同时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她一边周旋一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