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报仇
一只精铜雕花的千里镜,直直地托起,朝着李啸军的方向伫望。 观看之人,那被厚实狐裘围住了半边的胖脸上,露出忍耐不住的喜悦。 “王大人,那李啸果然击灭了张得贵,现在,该轮到咱位来收拾残局了!”华济从一旁凑了过来,对正手托千里镜观看的王道奇谄笑道。 王道奇满意地点点头,他没穿盔甲,却身着更加保暖的狐裘,仿佛有如来此旅游一般。他这般装束,亦是因为在他心下,早已认为这场战斗,就是如同旅行一般可以轻松结束。 他正欲说话,却见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近乎疯狂地向自已马头前扑来。 “王大人,救救我!在下全部身家的财货,皆被那李啸抢了去啊!求大人您帮在下夺回,在下定会重重。。。。。” 狂奔而来的张得贵,口中的酬谢两字还没出口,脸色紧绷的王道奇,冷眼朝旁边的周奇示意了一个眼色。 张得贵惊恐地闭口,他看到,这名刚刚脱离自已队伍的伙计周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抽出森寒的马刀,便纵朝自已急冲而来。 “周奇,你这混蛋!你这背主家贼!你要干什。。。。。。” 张得贵霎时明白了,他张口大骂,这个么字还没说完,周奇手中的马刀已是迅疾地挥落。 刀光闪过,张得贵圆胖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无声地掉落于雪泥之中,只是布满鲜血与雪沫的头颅,依然双眼圆睁。 “传令全军,向前进击!务必消灭杀害张掌柜,抢夺财货的反贼李啸!”王道奇抽出腰刀,大声喝令。 300名手持刀剑的步兵,100名披盔持枪的骑兵,摆出步前骑后的战阵,呈现出一个扩展程度颇大的幅面,向对面的李啸军兵,快步压了过去。 李啸目光如铁,面无表情。只是心下却在暗叹,果不其然,自已当日的担忧,终于出现了。 这王道奇,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现在看来,那个与田威联系的周奇,无非是扔给自已的一个诱饵。等自已干掉了张得贵的走私队后,这王道奇,自然要顺理成章地来消灭自已。 哼,想消灭本官,你们却是打错了算盘! 李啸远远地看到,那些步兵,应该皆是中屯所的营兵,虽各持刀剑,但着甲者却是不多。而那些骑兵,相对步兵,要精良许多。乃是由任光远的家丁队伍为主,外加一些扩招的骑兵,个个皆是甲胄齐全,武器锋锐。 迎面前来的敌军,呈现明强的骑强步弱之势,并且数量是自已军队的数倍。 考验李啸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李啸脸上,却是一丝淡淡的微笑滑过。 他手中旗帜挥舞,口中喝令。很快,自已这边的军阵,同样列好。 李啸将步兵摆成一个颇为奇特的方块阵型。 具体摆放样式为,中间是30名盾兵,后面紧随其后的,便是30人的甲队枪兵,而乙队枪兵则分成两组,每组各15人,分列于左路右两边,枪尖朝外,以保护左右侧翼。 至于那70多名被捆得如得粽子一般的被俘刀客,则被强迫走在步兵战阵的最前方。 在李啸的战术安排中,这70多名被俘刀客,是用来搅乱对面敌军战阵所用,而自已的步兵,则是作为吸引敌人集中攻击。 这些,都是作为佯攻的存在。 真正的突击与决定性力量,则是李啸赖以起家的精锐骑兵。 在步兵战阵之后,玄虎重骑与飞鹞子,全部悄然集中在左侧,并迅速地摆好在楔形战阵。 漫天风雪中,两军迅速接近。 在离对面的敌军还有三十来步时,那些被绑成粽子一般的刀客,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随后这七十多人的被绑刀客,以为自已得到了一丝生机,纷纷跌跌撞撞,杂乱无章地向对面奔逃而去。 这正是李啸要的效果。 要用这些被俘的刀客,来搅乱对面冲来的敌军阵型。 这冲到对面的刀客,嘴里大声叫喊哀求着。这些以为自已总算逃出生天的人们,万万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把把冰冷的刀枪。 惨叫声迅速响起,这七十多名手双手被绑的刀客,几乎被迅速正大步对冲过来的营兵们杀尽。 李啸不关心这些刀客的命运,他只在意他们所起到的效果。 让他心喜的是,由于这道刀客rou墙的突然阻拦,对面原本还算整齐的营兵阵型,果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李啸军的步兵抓住时机,呐喊着冲入了对面营兵之中,陷阵而战。 与此同时,李啸的骑兵战阵,发出长长的一声唿哨,从侧面开始起步冲阵。 这一切行动,有如一台设计精巧的机器。 在骑兵开始加快速度,由小跑进入冲刺阶段之进,李啸军步兵的方阵战阵,已被汹涌而来的敌军营兵三面包围。 李啸目光如鹰,他直直地注视着对面敌军的动静,脸上却是沉毅如铁。 李啸在赌博。 他在赌自已的步兵,能在短时间内,抗住数倍于几,并从三面将自已半环形包围的敌方营兵。然后,骑兵在这段短暂时间内,能从一侧发起突袭,在敌军骑兵赶来前,将敌军步兵率行冲垮。 “王大人,敌军要侧冲我军步兵,我军骑兵要抓紧行动!”家丁队长任光远识破了李啸意图,急忙大声喊叫,提醒王道奇。 王道奇也醒悟过来,他脸上满是慌乱,高声大叫道:“骑兵全部出击!定要拦住李啸骑兵!” 晚了。 在任光远等一众骑兵呐喊着,向李啸的骑兵队伍加速冲去之时,李啸军全体骑兵已充分加速冲锋,由玄虎重骑打头,飞鹞轻骑跟上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毫无防备正试图包围李啸步兵左侧的敌军营兵。 “虎!” 狂冲疾进的玄虎重骑,凌厉的冲击,有如一把锋锐的利刃,切开了一块杂乱的奶油。 左侧的营兵立刻崩溃了。 这些营兵哭喊嚎叫着,转身向后逃去,却正撞上想要对冲迎敌的任光远骑兵队,让任光远等人不得不迟滞了前行的脚步。 “快快滚开!别挡道!”任光远嘶声大吼,试图从混乱溃逃的左侧营兵中挤出一条路来,只是让他恼怒万分的是,那陷入崩溃的营兵,根本不理他的叫喊,依然哭喊着不停地向他的骑兵队前涌来。 任光远恨得直咬牙,他刷地插刀,奋力砍杀挡路的营兵。 有自已的上官做榜样,其他骑兵也纷纷拔刀,对着溃逃的营兵们纷纷砍杀。 处于李啸军骑兵与自家骑兵前后夹击下的营兵们,更加恐惧与慌乱,哭嚎声震天动地,各人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李啸欣喜地看到,由于左路营兵的溃散,中路与右路的营兵也纷纷开始松动sao乱。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李啸军步兵,开始大力加以反击。 他看到,往日的严酷训练,现在起到了极好效果。 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rou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二十多名营兵立顿毙命,幸存的敌军营兵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一名营兵小头目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断裂的颈动脉处迸射而出的汹涌污血,迅速地用死亡覆盖了他惊愕恐惧的眼神。 在余下的营兵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继续攻击还是转身逃跑之际,那几十把长枪已是猛地抽回,然后又以同样的凶狠快速向前刺出。 长枪抽刺翻飞,死亡的惨叫此起彼伏。 李啸的骑兵,见自已的步兵渐渐得手,十分兴奋地一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啸,放过追杀那些溃逃的左侧营兵,掉转马头直冲中部的营兵。 “虎!” 玄虎重骑一马当先的凌厉一击,犹自苦战的全体营兵崩溃了。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逃命哀嚎,然后,残存的营兵仿佛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迅速扔掉兵器,转身逃跑。 汹涌的人流向后狂奔而逃,身后,李啸军骑兵与步兵一同追杀。 家丁队长任光远眼见得大势已去,心中怒火万丈。 他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全体骑兵掉头后撤,去保护已是惊慌失措的守备王道奇。 而在对面,见得全军正乘胜追击,李啸自已,亦是拍马急追而上。 踏雪宝马,疾奔如飞,李啸迅速地追上了后撤的敌军骑兵。 他觑得真切,手中的夺魄弓搭箭上弦,一声唿响,一道白光闪过,一根狠厉的三棱精钢箭矢,追上了正在后面押尾而逃的任光远,从他后脖处夺地射入。 狞厉的箭头从家丁队长任光远喉咙处,直透而出,带着喷涌的血雾。 任光远下意识地想去拔喉咙处的箭头,只是手举到一半,他却摇晃了一下,一头从马上倒栽下来,再无动弹。 随即,无数纷乱的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成一摊扁扁的rou泥。 骑兵队长一死,剩下的骑兵立即陷入了混乱。 趁着敌军混乱,追上来的李啸军骑兵,对这些被围住的敌军骑兵大砍大杀,除了极少的骑兵趁乱逃走外,大部敌军骑兵被杀,另有二十多名骑兵弃械投降。 周奇被一名飞鹞子一刀砍断了左手,他惨叫着掉下马来,犹在雪地上翻滚之际,一根马蹄踏过他的头颅,象踩西瓜一样,将他脑袋踩爆,粉色的脑浆四处迸射。 李啸下令,对那些营兵不再追赶,任其自散逃走。 这些被逼迫前来参战的中屯所营兵,很多面孔,李啸往日在中屯所时,都似曾看过,这些当日曾经欢呼他砍了鞑子首级回来的人,李啸心存怜悯,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现在全体敌军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皆已投降。此时,被李啸军环形包围在其中的,只有二人。 那就是守备王道奇和家丁副队长华济。 环形包围圈突然裂开一条缝,李啸骑着踏雪宝马,面无表情地缓缓踱马而入。 华济率先反应过来,他翻滚下马,膝行上前,跪在李啸马前,磕头如捣蒜。 “李千户,莫杀我!,当日都是那守备王道奇,逼俺加害把总大人,求把总大人放过小的吧。” 华济大声哀求,一张俊秀的脸,被地上的雪泥沾染得如同一个小丑一般。 “呸!华济,亏俺们还当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竟暗中投靠了王道奇这厮,先是害了高把总,现又来图我等!你的良心,真真是被狗吃了么!”田威大声怒喝。 “就是,你这厮,竟对高把总下得恁的毒手,俺现在倒要把你的心肝剜出来,看看你这混蛋到底心肝有多黑!”王义守在一旁怒喝。 见众人这般说话,华济脸上更显惊惧,他又上前一步,抱住马腿,大声哀求道:“李千户,在下当时也是被那王道奇所骗,这才糊涂油蒙了心,做了这般错事,只要大人您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一定洗心革面,再不会。。。。。。” 他话未说完,一脸厌恶的李啸,已向一旁正咬牙切齿的莫长荣使了个眼色。 莫长荣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扭住华济头颅,手中的解首刀猛地一划,华济咽喉之处,鲜血立刻有如喷泉一般狂涌而出。 华济圆睁双眼,嘴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无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后,再无动弹。 这血腥的一幕,李啸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他纵马上前几步,对着那一直闭着眼,缩着头,坐在马有如入定般的王道奇淡淡说道:“王守备,你这般算计李某,却是如此结局,岂非遗憾。” 王道奇猛地睁开眼睛,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他冷眼看着李啸,忽然大声地说了句:“李啸,你也莫拿本官来挖苦了!本官时运不济,落入你这厮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啸冷笑道:“哟嗬,没想到王守备,说话倒是颇有骨气。” 王道奇冷哼一声,双眼之中却满是怨毒之光:“李啸,你要想清楚!你若杀了本官,那可是彻底得罪了锦州城中第一豪族的王家了。另外,本官告诉你,你这般做,同时亦是彻底得罪那些辽东将门,日后,你这厮休说在这锦州立足,便是想要活命,怕亦难矣。” 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的话语冰冷如铁:“王道奇,老子既然做了,就从未想过要给自已留后路!不呆在锦州又如何,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我李啸可去之地!今天,我定要为当日死去的高把总和哨骑队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李啸言毕,手中的虎刀迅疾横扫,一道呼啸的寒光闪过,王道奇的头颅,带着喷扬的血柱,腾地从他脖子上窜起,在空中翻了两个滚,掉落于地。 此时,那莫长荣亦随即挥刀,斩下地上华济的头颅,然后把王道奇与华济这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一同递给李啸。 李啸手持两颗头颅,高高举起,面朝南方,纵声大吼道:“高把总,哨骑队的兄弟们,我李啸,给你们报仇了!” 全军垂首,一片沉默,李啸眼中晶莹闪烁。 风雪狂吼,有如无声哭泣。 随即,李啸全军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此次战斗,李啸全军共斩杀营兵60多名,骑兵50多名,因不抓营兵俘虏并让其逃走,只有敌军骑兵俘虏26人。 而李啸全军经此战斗,竟只牺牲玄虎重骑1人,重伤2人,轻伤4人。飞鹞子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另有盾兵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枪兵则牺牲5人,重伤6人,轻伤8人。 这点伤亡,与李啸的重大战果相比,堪称微不足道。 王道奇想凭数量优势,与李啸这些精锐兵士交战,结果竟是这般惨败。 战利品缴获为:棉甲65件,主要是从战死的骑兵身上剥得,加上刚才那些刀客身上剥得的棉甲,此次战斗中,总共得到棉甲172件。 又因为大部分战死营兵未穿盔甲,故只剥得破旧鸳鸯战袄30多件。 另得健康马匹55匹,骑枪20根,骑刀32根,刀剑弓箭数百。 李啸随即下令,分海陆两路,带上牺牲军兵的尸体和战品,全军返回不归墩。 那些民伕,则全部留其性命,让他们带着空空如也的大车逃命而去。 李啸亲自坐上那二号福船,欲指挥船只前往不归墩沿海的岸边。 这时,那二号福船的头目,低垂着头,被枪兵哨长段时棨带着几名枪兵从船舱中押出。 只是这名头目抬起头与李啸对视之时,两人都不觉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