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心惑
这秦氏王朝的帝后两人竟然在苏箫盛失了几分仪态,虽只是声音也有些坏了颜面。 这唯一令他们稍稍安心的恐怕也就只就是这人不属皇宫,也没那么爱嚼舌根,也不会传出去。 源楚楚扶着秦绍绕过屏风的时候,正看见苏箫盛身上的红光浮动,不多时便将一身白衣除净,在源楚楚两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夏至身上那吓人的血迹也渐渐消失,衣如新织。 也是方才看了夏至的脸色后,他才察觉自己疏忽了两人的衣着,才开始净衣。 秦绍虽有帝王之尊,却也不是十分看重,心知这样神通定属方外,有心致谢便道:“这位……” “苏公……”源楚楚“公子”还未说完,便发觉秦绍看了自己一眼,便只是垂头不再说话。 秦绍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哪里还容她退却,只叹声道:“说吧。”其中威严不言而喻,却也只有源楚楚生生承受了。也怨不得他心中生疑,源楚楚张口叫这苏姓人的时候,既不似平日那般端了皇后的架子,也不似他们私下那样的温软,却也有着些别样意味,似乎有所隐瞒。 苏箫盛仍是背对着他们,手间却理起夏至的发丝衣角裙边来,像是觉得身后两人的举动太无聊,总要找点什么打发时间才行。 身为皇后同妖精有所来往,虽是为了救这一国君主,却未免有失体统。源楚楚犹疑几番,欲言又止,却是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苏箫盛可没兴趣听他们在身后说话,对源楚楚这为难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同情怜悯,只是不喜欢他们在自己心情压抑的时候像蚊子一样在耳边萦绕不去,便淡淡说道:“只怕近日要在贵处占用几日床榻了。” 他意图是表明了,却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秦绍不以为忤却是惊觉,她和源楚楚之间要质问什么又怎么能当在外人面前呢?思及此,拉住源楚楚的手,对那始终不露正面的白色背影微微颔首:“无妨,救命之恩不言谢,若有何需要尽管提。如此便不打扰恩人了。”说着便带着源楚楚回到了屏风之后,一路走到了宫殿最里处。 听着秦绍的话,苏箫盛却是嗤笑一声,手指怜惜地划过夏至的面庞,似在问她又仿佛在问自己:“你说这两人到底好不好笑,那女人上辈子为了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幅心善慈悲便救我一命,我便视作恩情还她一报,救了她那心念不忘的人,谁知她的男人竟然又将之视为恩情……我可没有太大乐趣陪他们玩下去……不过你又是为什么要这样来救我呢?为什么呢?” 他知道答案,一直就知道,只是不知怎么面对。不可否认他伤害了她,不止一次,却又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风轻云淡事不关己他本是能做到的,可是一想到她会伤心她会离开,他就忍不住寻求更多的办法将她留下,不想让她离开。原本她就该只是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神器,不是吗?可她却有灵识,会笑会哭会说话,鲜活得不似那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器,反而更像是一个血rou丰满的人。她明明藏有能够自保的能力,却是一点都不融会贯通,还是会受伤会痛苦。 原本以为经过那一遭,他放弃了元丹放弃了修为,应当再无波澜,却还是不知怎么地被这个小东西填满了枯寂,再次复苏。 “你说你在我身边到底快不快乐呢?”苏箫盛抚上她的脸,知道她不会回答也答不了,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说……你到底会不会恨我呢?” 夏至像是听见了他的问话,嘴角轻微地动了动,微弱的声音让苏箫盛有些意外,忍不住凑近了去听,生怕自己错听了什么。 “白……白……痴……” 正是她嘴角涌出血液的时候说的那个词,不知道有多少抱怨多少气恼在其中,此时这样喃喃出声更是让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你到底是恨不恨我呢?你会不会也那样死去呢?会不会就那样离开我再也不出现呢?”一个“也”字引出了他不少曾经的回忆,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抱紧了那迟迟无法醒来的少女,一身清雅风华难在重聚,只有苦涩一点点蔓延,却不知是难过抑或担忧,终是长叹一声流露了许多的不堪回首。
到底还是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他看着那卧榻旁的窗,视线落在远处,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仿佛在很久以前很久以前,他的怀里也抱过一个小女孩,见过她满身的血,感觉过她在怀里越渐冰凉的温度,越渐轻盈的重量,最后在他手中化成了无数飞舞的流萤,慢慢散落天际,毫无留恋。 他那样愣愣地看着,不知心中是不是痛的,只是突然间发狂嘶吼,声嘶力竭,好像只有这样仿若泣血的悲吼才能挽留那没有留恋的荧光,却还是无能为力。那时候他一身法力,却什么都做不到。那个神秘的小女孩,不是他那法力能够救回的,无论他尽了多大努力,有了多大毅力和坚持,却还是抵不过她一句淡然又平静的“没有用的”。 自我厌恶有多深,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告诉他“你要活着”,他便活着,却失去了原本的张狂放肆,犹如行尸走rou。 光阴里,阴阳间,他四处游荡,便是挚友白蒲也不能找到他。 他失踪百年后再次出现在白蒲面前,却失去了内丹和碧玉箫,以及那数百年的法力,多了些清淡从容没了那几分妖气。虽然妖界某些人的脑海里还残有些“苏箫盛”的威名,他也不再合适妖界。 那年,灰熊精爱上了个人间女人,放弃修为只为白头,便在身死之前将黎城西边那栋大阁楼卖了出去,落到了白蒲手上,而白蒲转手就交给了苏箫盛。 此后黎城便有了那座不闹阁。 苏箫盛就成了这不闹阁的主人,慢慢经营起来打发时间。 就好像这些慢慢流逝的时间里所给与他的,便是让他等待下一个谁的出现。 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