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次日，江娑月又起了个大早，她比不得那些万事有家人筹划的女子，凡事只能自己打算准备，一日也不得闲。

    这倒还罢了，还有江田氏这样故意想要给她添乱子的，她哪里能因为中了选就放下心来，她还准备送江田氏一份“大礼”呢。

    刚梳洗完毕，江娑月便唤来珍珠几个，开了江田氏着人抬来的箱子，随意翻捡了一番，见送来的四季衣裳都是外头店铺里买来的样子，虽然料子做工还算精良，式样也是时下流行的，但对于即将入宫的江娑月来说，还是少了些出彩和精致。这也可以理解，只怕是江田氏从未想过她会中选，事先根本毫无准备。

    不过比起江娑月从前拥有的东西，这些衣裳尺头已经算得上精贵了，也难怪珊瑚叹道：“真是好看！”

    琉璃到底在江田氏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见过世面，说道：“料子是好，只是奴婢觉得颜色老成了些，小姐这样年轻，穿这个倒让好好的容貌被这颜色给压住了。”

    江娑月笑着点头，道：“你对衣着打扮倒是有几分见识。”

    琉璃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小姐快别这么夸，奴婢也不过是比珊瑚虚长几岁，见得多一些罢了。从前老夫人在的时候，比如今的夫人还要讲究，奴婢也曾在老夫人那里见过几件好东西，有一回上头赏了一段料子，叫什么凤罗绸，奴婢远远瞧见，那光泽真如水波一样，想必十分柔滑，上头还有凤尾的暗纹，不知做成衣裳，该是怎样的好看。”

    珊瑚好奇道：“怎么老夫人没有将它做成衣裳穿吗？”

    琉璃道：“那颜色嫩了些，老夫人没用，后来也不知给了谁。”

    珊瑚轻轻捣了一下琉璃的手臂，偷眼看江娑月，道：“你也不用可惜，以后肯定能见着的，咱们跟着小姐进了宫，什么样的好料子见不到啊，到时候小姐得了那个什么绸，你可千万求小姐把它交给你料理。”

    江娑月啐道：“好你个小丫头，谁借你的胆子，敢拿你家小姐打趣，讨打！”

    珊瑚笑着讨饶：“小姐，我错了，您放了奴婢吧。”

    一时间屋内欢声笑语，琉璃默默放下心来，心中感念江娑月主仆没有对她心存芥蒂。此刻再体味到几人之间的温情，忆起从前为夫人办事的提心吊胆，一颗不安的心仿佛寒冬里浸在温泉中一般熨帖，一时竟有些热泪盈眶。

    江娑月见琉璃心有所感，暗自点头，也对她放了心。

    她见琉璃眼中已有泪意，不想叫她尴尬，忙用正经事岔开，将昨晚画好的图纸交到珍珠手上，又一一说解给她听，然后取出那些凤纹和式样老旧的首饰包了，递给珍珠道：“你去咱们家的银楼，将这些首饰熔了，按照图纸打造，没用上的宝石翡翠仍旧带回来，多出来的金银换成一些可以赏人的首饰，不拘样式。急等着要，你知会掌柜的赶赶工。”

    珍珠收下包裹和图纸，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即刻就去。”

    江娑月想了想，又道：“你对掌柜的说，这图纸用完必须毁了，铺子里也不准照着再打，就说是我父亲的意思。”

    又塞给她一张银票，道：“回来的时候再置办些颜色淡雅的好料子回来，若是有好皮子，也尽管收了。也不知将来到底如何，还是多些准备得好。”

    江田氏送来的衣裳尺头并不如她的意，少不得又要自己费心思做一些。

    珍珠答应着去了。

    待珍珠走后，她又唤来琉璃，取出几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她，道：“我知你是个稳妥的，你把这银票拿去钱庄兑了，换些零散金锭子、银锭子、金瓜子。带上个可靠的小厮，早去早回。”

    江娑月虽往日卖绣活也攒了些银钱，只是这宫里哪一步不需要花钱，哪一个不用打赏？简直是个无底洞，自然要预先准备好。

    之后又吩咐珊瑚将方才拣出来的那些颜色老成、样式稳重的料子和衣裳给宁姨娘送去，这些虽不适合给正值妙龄，又要入宫争宠的她穿，但对于宁姨娘的年岁来说却是适宜的。

    江娑月用罢早膳便还是跟着教习嬷嬷学礼，珍珠、琉璃二人虽已回转，二人见教习嬷嬷一脸端严地教授小姐，便不敢上前打扰，直等到午膳十分才得空回话。

    琉璃将一包兑好的金银捧过来，江娑月自吩咐她收进箱笼里。

    珍珠回说去打造的首饰要五日之后方得，已经与掌柜说好制好后派人送来。

    见着一切准备妥当，江娑月终于放下心来。之后每日里仍是跟着教习嬷嬷学习宫中礼仪，闲暇时带着珍珠几个做些针线，将珍珠买回来的料子裁剪制衣，除此之外还要做些赏人的荷包等物件。

    江田氏送来的衣物里不乏现下京中流行的款式，江娑月将颜色淡雅的留了下来。只是历朝历代，宫廷往往是这京城中流行趋势的开端，江娑月如今这些衣裳在外头还算不错，一旦入宫只怕就要泯然于众人了。

    于是，她想着自己设计裁剪做上几件衣裳。

    时下的衣衫裙装，款式丰富，料子更是琳琅满目，只是除了冬衣絮有棉花或内里缝上皮子之外，一件成衣基本都是一层，或是素色的料子，用丝线绣上各色花样子，或是织好的带有纹理的料子，可直接裁剪制衣。而江娑月则是要借鉴前世的样式，做几件别致的衣裳。

    因着式样新颖，又知晓于小姐有用，珍珠几个很是积极，你裁我绣，有时也帮着出谋划策，没几日衣裳便做得了。一件是淡蓝色素锦外罩白色绸纱的衫子，素锦上别无花样，只用白色丝线在外罩的同色绸纱上绣满了绣球花；一件是寒烟紫素软缎衣裙上绣着几枝水仙，外罩淡紫色绸纱，似白微紫，如梦似幻；还有一件是月白色浮光锦袄，上面绣着几株红梅，那梅花的花瓣由红色绢纱堆积而成，淡黄色丝线绣出的花蕊，又用小刷子刮毛了，看上去栩栩如生；最后一件是藕荷色云缎长衫，只在袖口和下摆剪出镂空的丛丛桃花，之后以金线将桃花勾边，衬上淡粉色绸纱，桃花纹处若隐若现，十分雅致。

    做完这四件衣裳，珍珠几个仿佛开窍了一般，每日里不是撺掇着江娑月穿上衣裳叫她们欣赏欣赏，就是聚在一起捣鼓料子，各种稀奇古怪的灵感叫江娑月啼笑皆非。

    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竟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无需小心谨慎，无需扮蠢卖乖。江娑月也知道这十日是她生命中的一支美妙插曲，以前没有，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了。

    在做完种种准备之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消静静等待之后的册封。不过，在此之前江娑月却想送江田氏一份大礼，算是回报她这些年的“厚待”，也给宁姨娘扫清些障碍。

    如今时机正好，只待施行，江娑月望着正房的方向，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