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厢情愿为卿付
幽王府里的花草树木种植的都比较考究,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有好景可看。如今入了秋,府里的银杏树黄了叶子,棵棵像是顶大的蘑菇,立在院子里连成了片,放眼望去满目的金黄,倒也真是好看。 秋日里时暖时寒,早晚凉风一过,倒是有些萧瑟的感觉,好在白日里阳光还算和暖,若是动动身子,还能发些汗出来。 就像楼幽兰现在,他刚才抡圆了膀子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刮子赏了下来,不知是内里火气旺,还是刚才他用了真功夫,反正现在正额际冒着薄汗,低头狠戾的瞪着瘫软在地的香荷。 “本王道是为了什么,原来赵侧妃身边有你这样的阴险小人挑唆!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王拉下去,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敢不敢煽动旁人出馊主意!” 香荷还没搞清状况,稀里糊涂的就挨了打,这会子她满嘴流血,疼得险些要厥过去。她脑仁子还正嗡嗡的响着,就听见有人要割了她的舌头,顿时吓得她魂飞魄散,立刻连滚带爬的抓住赵聘婷的衣摆,哭着喊着叫救命:“王爷饶命!侧王妃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吧!” 赵聘婷面色骇然,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的话不知道楼幽兰听进了多少,若是他真的知道了是自己在背后使坏,那还怎么得了? 楼幽兰不是二傻子,这么点子事都甭用抓现行,脑子里过了一圈就明白是赵聘婷捣得鬼。只是眼下他没法子惩戒她,一来是她怀有身孕,二来是她身后有他老子娘撑腰,最后他总还是顾念些十年前他们的望星台之情。 他罚不得赵聘婷,也不代表就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聆歌是他的,要恨要骂都是他的事,旁人动了就不行! 所以他明面是在惩罚香荷,实则不过是为给赵聘婷警个醒罢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若是赵聘婷明白,那他就省了不少力气,撕破脸皮的事大家最好都别做。 赵聘婷自然明白,她脸色惨白,光洁的额头冒着虚汗,膝盖一软,便费力的跪了下来:“王爷请息怒,是臣妾教导无方,请王爷看在聘婷怀有身孕的份上,饶了香荷,她一直以来尽心侍候,臣妾离不开她,求您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饶了香荷吧!” 楼幽兰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即便心里再恨,面子上却也不能做的太难看:“这事同你没什么关系,左右不过一个下贱胚子,莫说割了个舌头已是便宜了她,就是要了她的命也没什么不该的!” 说着楼幽兰便伸手将赵聘婷拉了起来:“聘婷你心性纯良,容易被歹人所左右,本王这么着也是为了你好,将来孩子出生了,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侍候,本王的孩儿都要被她带坏了!” “王爷…..”赵聘婷急得没法子,香荷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若是她有个好歹,那就等于是砍去了自己的一侧臂膀。楼幽兰定是深知如此,才会这样子做! 她再也顾不得脸面,哭着作势又要下跪:“王爷息怒,聘婷远嫁南辰国,身边只有这么一个能说话的人,王爷平日忙于政务,很少来越桃院。并且府里有云jiejie在,她比聘婷更能讨得王爷欢心,聘婷孤独,得不到王爷的垂怜,再没了香荷陪我说话,王爷……聘婷当真好可怜啊!” 她身形不便的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看着倒叫楼幽兰有些于心不忍。其实说来也实在怪不得她,他心里只有聆歌,偏又要将她们娶进府,追根究底其实还都是他为了保护聆歌的手段。 进了府,又得不到他的宠爱,只能每日这样孤寂度日。说来说去,他同他父皇都是一个德行,弄得后宫三千怨声载道,她们不憋着一肚子坏水去琢磨聆歌,那才叫奇怪。 楼幽兰叹了口气:“罢了,可她既然犯了错,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自己去找白桑领三十板子吧。回头再有下一次,莫说是你们侧妃救不了你,就是父皇来了,本王照旧把你绞了当馅料!” 香荷如临大赦,顾不得满嘴的鲜血,跪在楼幽兰的脚前磕头如捣蒜。她这副鲜血淋漓的样子,他看着倒是有些不受用,再说赵聘婷毕竟怀着身孕,若真是因此动了胎气,他便又要罪加一等。 “行了!滚下去!别脏了你主子的地儿!” “是,奴婢遵命!奴婢遵命!”香荷身形不稳,几乎被吓破了胆,这会子楼幽兰好不容易放了特赦,她巴不得立刻离开。 原本就是赵聘婷的主意,自己不过是将话讲了出来,楼幽兰却黑白不分的要拿她杀鸡儆猴。好在她还能捡回来一条命,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当了靶子,那她才真是冤枉。 “聘婷。”偌大的园子就剩了他们两个人,楼幽兰难得放软了语气,再次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现在怀着身孕,别动不动就跪的,不为别的,还要为了本王的孩子着想。” 赵聘婷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红着眼睛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是聘婷吓坏了,忘了肚子里的小主子,请王爷息怒。” 楼幽兰叹了口气,抬手将赵聘婷颊边的泪水拭去:“本王不只关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关心你的。你毕竟是本王的侧妃,又与本王识得年头最久,虽然中间咱们没见面,但毕竟望星台上的情谊不是假的。 “十年前的你,天真烂漫、纯情真挚,也是那时本王倾心于你。十年虽过,可本王希望你一直都会是那个望星台上的小姑娘,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对不对?” 赵聘婷略显激动的望着楼幽兰,他曾几何时对自己说话这样柔情的话?她以为悠悠岁月已过,当年的情谊也早就消失殆尽了,原来,他心里还是有那时的眷恋,他不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 楼幽兰见赵聘婷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瞅着自己,大大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她现在就是聆歌面前最大的一个刺头,摆平了她,聆歌的危险也就去了一半。 说来又要对不起赵聘婷了,他这么软语相安,为的又是云聆歌。他觉得自己就是天赐城乃至南辰国的第一好丈夫,即便妻子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他还能这样孜孜不倦的为她奔波着。 想到这他就一肚子的委屈,他跟这为她卖命,那个该死的女人呢?八成正高枕无忧的在想着另一个男人! 秋去冬来,日子如同流水般的倾泻而过,就像是有风吹在湖面,总要荡起涟漪,可再大的波纹,终究要归于平淡。那些曾经的轰轰烈烈就像是过眼云烟,无论闹得再欢,都敌不过时间的侵染。 楼幽兰自大婚起就没上过朝,这会子依然在府里待得心安理得。他和木丹相处的不错,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月中能在韵舟院里留宿七八次。看这架势,若是木丹的肚子争气,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听见好消息了。 聆歌对这些个事已经失了兴趣,觉得就是有一天楼幽兰娶了十个八个的进门,该同他闹的也是木丹。她现在和他扎进了死胡同,心里的结解不开,一辈子就都没可能了。 只是她现在忧心的是另一件事,这几个月来楼幽兰虽然不上朝、不涉政,可是府中明里暗里进出的人却一点都不少,这些人依旧挑着夜半三更时分进出他的书房。旁人兴许不知道,可聆歌向来浅眠,只要有一些声响,她便能惊醒。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觉得兴许就要变天了。 十一月里赵聘婷产下一名男婴,楼幽兰却没见得有多兴奋,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书房里和楼幽然商谈要事。白桑来禀报时,他的反应都还没楼幽然来的激动。
“十七哥!弟弟给您道喜了!祝贺十七哥喜得贵子!”楼幽然见他依旧望着沙盘中的地形低眉思索,不禁疑惑的探了下头“您不去瞧瞧?甭管怎么说,总算是您的第一个儿子吧?赵侧妃怀孕不易,生子更不易,你不去安慰安慰?赏点什么东西总成吧?” 楼幽兰闻言只是淡淡的,撂了笔,从沙盘中将视线移开,问了句:“生孩子都很苦吗?” “啊?”楼幽然一愣,这都是听说的,他没有生过孩子,到底痛不痛苦,他还真没法子形容“弟弟也是听说的,都说女人生产如同大劫,挺得过来就是两两相欢,挺不过来,那就要阴阳相隔了。” “阴阳相隔?”书房里的炉子燃着炭火,突然噼啪的一声轻响,让楼幽兰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十七哥冷了?弟弟让人给您拿个暖手炉来?” 楼幽兰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女子生产的危险,特别是针对体质较弱的人更是如临险境。他脑子里不得不又联想到那个女子,无论世事怎么变化,他想的、念的,都是一个云聆歌罢了。 她还住在自己的沉香院里,只是不经常见面罢了,偶尔碰见了,她也不过是低垂着眉眼,无喜也无悲的问一句安好而已。 其实他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他和她之间的心结,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倒是层层累积,将他们越隔越远。 可他依旧不甘心,一厢情愿的抓住不放,强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他甚至不愿意让她回到方茶院,现在至少他还可以这样时时的瞧见她,在她知道和不知道的时候。可若是她回了方茶院,他要想再见她一面,怕真是难如登天了。 楼幽然见他十七哥发怔的样子,心里明镜儿的知道他又再想他的十七嫂了。这两人绝对是犟种里的教头,冷战了两个月,却一点和好的迹象也没有。 他十七哥倔,他十七嫂也不输他,可笑的是两人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头,见天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活的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他十七哥不但是个犟种,还是个情种,无论遇到什么事了,都要先放到聆歌身上悲秋悯月一番。 就拿现在来说,他敢打包票,这会子楼幽兰满脑子都是聆歌生产时万一遇见了危险怎么办。他十七嫂他也喜欢,可赵聘婷的孩子就不是楼幽兰的孩子了,人家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这位主儿却是在惦记着那个没出生的。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十七哥,您好歹言语一声吧?要不您先赐个名?赵侧妃可等着您呢,您带个名字去瞧瞧,看看也不代表什么,不看倒显得您薄情寡义了。” “名字?”楼幽兰凝眉想了片刻“就叫玄仁吧,楼玄仁。” 楼幽然拧了拧眉心,哪个仁?仁义的仁?仁心的人?名字是好,只是少了些霸气,终归这个孩子不是楼幽兰心中所期盼的那一个。 “好名字!十七哥快去告诉赵侧妃,让她也跟着乐呵乐呵,她现在可是大功臣了!” 楼幽兰依旧有温吞,点了点头:“嗯,你且先等等,我去去就回。” “好嘞,您别着忙,生儿子是大事,左右咱们这也不急在一时半刻,我去找十七嫂逗闷子去。” 楼幽兰脚下一顿,也没再说什么,打了帘便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