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云聆歌在线阅读 - 第一百章 暗自决心欲隐瞒

第一百章 暗自决心欲隐瞒

    幽王府的别院里绿树成荫,百花齐放,即便到了夏日依旧凉爽宜人,景色秀丽。听说这别院本是前朝皇帝用来避暑之用,经历了几代王朝、无数次的战乱,终究没逃得开因帝国没落而被人遗忘。

    后来楼家做了主子,发现了这座别院,门口瞧着不起眼,里面却大有乾坤。之后经过数年修缮,直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楼家这一辈的孩子里,要数楼幽兰最得宠,他模样生的好,即便是亲爹,漂亮娃也要多偏宠些。因着前头的一些原因,这座宅子被他楼大王爷相中,他惯用的死皮赖脸对着皇帝极好用,所以最终是被他讨了过来,当作别院。

    现在这里住着他最爱的女人,明令禁止旁人不允前来打扰,叫人听着总有那么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聆歌在这里住了半年,没人来吵闹她,日子过得相当静心。但兴许是太过平静,冷不丁来了这样的消息,便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打散了。

    她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里,孩子们同乳母还在这,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乳母们都是有眼色的,见聆歌面色不好,急忙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其实聆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现在的魂魄是游离在体外的,也不知飞到了哪里,反正不在本尊这。她木讷的坐进圈椅里,浑身脱了力的瘫软在上面,眼前不停的浮现聆风那张俊秀的小脸。

    真是造了孽了,她没脸子再见聆羽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弟弟,竟被她不管不顾的扔在敌国一年之久。他受的那些罪责她简直不敢想象,越想就越恨不得杀了自己。

    想着他疼得难以忍受时,会不会下意识的唤自己去救他?还有每一个噩梦连连的夜晚,他会不会哭着找她?她愧对于母妃,死了以后也没脸见她老人家了。

    月色刚好,就连清风都柔软了起来,辛夷站在聆歌的门前,气息有些不稳的蹙着眉头。下午的时候他回了趟秦归阁,因为有故人造访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回来别院的时候才刚一进门,颜真便焦急的寻了过来,开口就是‘侧王妃出事了’,他被吓得险些慌了神儿,来不及多问便飞速赶了过来。

    “她在里面多长时间了?”

    “整整四个时辰没出来过,饭也不吃,孩子也不管了,谁敲门都不准进,徒弟和jiejie都急得没法子,还好师父回来了。”

    “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颜真歪头仔细的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人来过。中午的时候还看见侧王妃和jiejie坐在廊子里有说有笑呢,也不晓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

    “阿珠呢?”

    “jiejie听说两位小主子哭闹个不停,就急着去瞧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

    颜真点了点头,他的师父神通广大,什么事情交到他老人家手里保证迎刃而解,虽然他现在也担心侧王妃,可既然他师父来了,想来一切就会顺遂了。

    辛夷抬起手刚想敲门,想了想还是直接轻轻的推门而入。房里很黑,没燃着任何烛火,借着月光可以勉强看见圈椅里有人抱膝坐着。她将头埋进膝盖里,听见有开门的动静,微微的动了动。

    辛夷本是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上,见她动了一下,这才微微的舒了口气,还好,只要活着就成。

    “是谁?”聆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化解不开的疲倦和一丝茫然,很轻,几乎叫人无法察觉。

    辛夷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既没过去,也没离开,就站在中央,淡淡的回了句:“是我。”

    聆歌又不说话了,陷在圈椅里,显得孤独又落寞。

    辛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这形容,八成遇见了解不开的难事:“怎么不燃灯?”

    “别,太亮了,我不喜欢。”

    辛夷叹了口气,终于举步走了过去,她小小的,埋着头,见着自己走近也不搭理,保持着一个动作,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

    他只管低头瞧着她,稀疏的光晕下,她细白的颈子暴露在外,显得更加脆弱无助。这个女子是生长在他血rou里的宝贝,她难过,他就要跟着悲伤。他其实很想把她拥进怀里,但他不敢,只能这么无助的瞧着她,然后慢慢地跪蹲了下来,放低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聆歌没有抬头,闷闷的发出一声:“没事。”

    “聆歌……你不信我吗?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我会为你想法子的。”

    “辛夷,你别问了,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你让我静一会。”聆歌带着哭腔,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满脑都是聆风的事,只要一想到弟弟还在那个恐怖的地方遭受着折磨,她就连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她不知道楼幽兰究竟是个什么想头,会不会救回聆风?这个疑问几乎要将她折磨致死,其实她隐隐的也是可以猜到答案,楼幽兰既然不告诉她,八成真的不准备将他救出来。

    楼幽兰的这个选择其实她能理解,楼幽篱勾结他国,自立为王,诛杀他是楼武帝的圣旨,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他国无足轻重的小王爷而抗旨不遵?

    只是,那个人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啊,她简直没法子想象,如果楼幽兰真的见死不救,害得聆风身死异乡,那他和她之间还有可能吗?

    再也没可能了,她总会想到楼幽兰就是间接杀害她弟弟的凶手,和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聆歌被自己的想头吓得一个激灵,慌乱间突然有手捧起她的脸颊,她有些茫然,被迫跟着那个轻柔的力道抬起头来。

    辛夷皱了眉,瞧见她哭了,似乎很心疼:“怎么了?告诉我。”

    “辛夷……”聆歌撇了撇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着他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这样一哭倒是把辛夷吓个半死:“你这是怎么了?”他向来是个从容的人,很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偏有那么几次,次次又都与她有关“你是非要急死我吗?谁欺负你了?还是身子不舒服?是玄宁和凤羽气着你了?怎么了你倒是言语一声呀,别叫我乱猜成吗?”

    他越问聆歌哭的便越凶,他后来实在没法子,只能把她压进怀里。他没有楼幽兰的那个本事,舌灿莲花、能说会道,死的都能叫他说活了。他在这方面是有缺失的,花言巧语他都不会,他只知道对你好,便恨不得掏心挖肺的。

    这会子他心急,可是越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左右不过那两句:“你别哭了,你这样一哭我就心慌的没法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呀?谁欺负你了?木丹来了?还是赵聘婷?或者是皇贵妃来了?”

    他像点玉牒名头一样,把能想到的人挨个问了一遍,见聆歌依然哭个不停,又着急的把府里入了奴籍的下人点了一遍。他点名的这功夫,聆歌大哭特哭了一场,虽然觉得还是无望,至少心里积压的那口郁气吐了出来。

    惊觉此刻正赖在人家辛夷怀里,聆歌尴尬的坐起身来,瞅着他胸前的那片水渍,扭扭捏捏的才说了句:“这是眼泪,不是鼻涕……”

    辛夷被她绕的摸不着头绪,不过看她这个形容想是可以问出个所以然了:“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聆歌依旧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辛夷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不废话吗,有,就眼前呢。辛夷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自然是有的。”

    “哦对,是你的妻子?”

    “嗯。”辛夷点了点头“所以呢?”

    “若是她有了危险,你要不要去救她?”

    当然救!这还用问吗?更何况他现在不就在这吗?聆歌问的每一句话,辛夷都觉得自己是在用现身说法,他甚至有一瞬觉得聆歌是不是已经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你也是这么想的?”聆歌激动地握住辛夷的手,觉得像是找到了同盟的战友,他懂她。

    辛夷还是不明白,聆歌前言后语的他虽都听懂了,可是她想说什么他还是不明白。

    可终归他是个通透的人,也就是须臾的光景,脸色微微一变:“楼幽兰遇难了?”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聆歌问的一愣:“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在说谁?”

    聆歌想告诉他,可又怕说了出来会连累他。她是打定主意要去救聆风的,那是她亲弟弟,她没道理把他扔在那为了旁国捐躯。只是此行必将凶险,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到了燕坪,即便就是到了,想救他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现在在楼幽篱手里,要救他,那个三王爷少不得会提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条件,到时怎么办?楼幽兰会站在哪边她真的不敢保证,可即便他不同意,她也要想尽法子把聆风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她管不了了,只是粗略一想,如果弄得不好,说不定会扣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前路这样凶险,她不能再害他了。聆歌有时觉得辛夷真够倒霉的,他可能是一路来找寻他妻子的,到了天赐城本想歇个脚,不成想偏偏遇见了自己,今天生病明天要死的,她都已经把他带累成这样,若是连杀头的事还要拉上他一道,那她可真就是缺了大德了!

    想定要瞒着他,聆歌故作轻松的吐了口气:“没有谁,就是平白的担心起来,怕王爷在燕坪有危险。”

    “哦。”辛夷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却还是笑了笑“你别担心他,他身边有的是高手保护他,就算是全军覆没了,也得留着他回南辰。再说,你不信任他吗?他有你还有孩子们,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险,他都会平安回来的。”

    “嗯,我信他,他不会叫我失望的。”

    辛夷看着她,眸子有些微微的闪动,聆歌有些疑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哪知等了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的站起身来,走到案子边点燃了一支红烛。

    突然亮起的火光刺得聆歌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

    辛夷背对着她站了会,影子修长又有些寂寞,让聆歌无端的生起一丝心疼。

    气氛有些尴尬,聆歌刚想张嘴,辛夷便扔下一句:“我去让人为你做些晚膳来。”之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聆歌不明白他突然的情绪是为了什么,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语气有些焦急:“辛夷,你生气了?”

    辛夷的身形一顿,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弄得指尖有些青白。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现在的境地,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再回头,就这样怅然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