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狠毒无耻妇人心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楼幽兰都会回忆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那时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或者说真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不可。他就不应该带着聆歌回来,当初从南墨郡离开时,他们就应该远走高飞,做一对闲云野鹤,再也不必理会这世事万千。 可能是命就该如此,这是他们这一生注定要经过的劫难,否则就不能飞升成仙,做不了永生永世的夫妻。只是这磨难何必又一浪接着一浪呢?容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也不至于如此的难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头的想法,现在他可没那个心情去思量人生。这边崔吉祥的话刚刚放下,楼幽兰已是浑身巨震不已,险些没有惊跳起来,冷汗顺着脊骨划了下去,惊得他脑仁都麻了起来。 他身子一晃,还好崔吉祥及时将他扶住:“哎?您这是怎么啦?您可不能倒下去啊,要不他们就全完啦。” “崔、崔总管这是何意?”楼幽兰其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努力的集中精神,瞪着崔吉祥,聆歌入狱的事情本就弄得他心力憔悴,这会子连孩子都出了事,便真是要将他打得万劫不复了。 “好王爷,具体的事老奴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传来了消息,您快回府里瞧瞧吧,马车都给您备好了,别再耽搁了,否则真是没法子补救了。” 楼幽兰点了点头,掩去了凤目中的焦急,这个时候他更要冷静,若是他都六神无主了,聆歌还能依靠谁呢? “本王这就回府,劳烦您给十九弟传个话,让他立刻去我府里。” “放心,老奴都明白。” 楼幽兰不敢再耽搁,转身行至马车前,打了帘子便跳上马车。看来这一切都是太子预谋好了的,楼幽篱一死,自己便成了他登上皇位最大的阻碍,好在他如今不过是拿着聆歌和孩子们做威胁,想来也不敢对他们怎样,否则弄得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天牢里是一年四季都没阳光的地方,常年的阴暗和潮湿,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蔓延至地缝中。 皇后是金贵的人,哪受得了这个,坐个片刻还成,时间久了便恶心的想要做呕。 可她在这翻江倒海,架子上的聆歌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等得越发不耐,不悦的唤了声:“来人!” 牢房外立刻有人快步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青色宫装,模样清丽,眉宇间却笼着一层薄薄的阴郁。 “奴婢在。” 皇后若有似无的瞟了宫装女子一眼:“把这个贱蹄子弄醒了,没得还要让本宫在这里等多久?” 女子有些为难:“云侧妃她、她是昏过去了……” “本宫看见了!”皇后美目一瞪,吓得宫装女子下意识的微缩“就是因为昏着才要把她弄醒!泼水也行!鞭打也行!总之让她立刻给本宫醒过来!” 宫装女子碍于皇后的威严,吓得有些微微发抖,领了命不敢再犹豫,使了个眼色身边立刻有狱卒提来一桶冰水。 那狱卒下手极狠,一桶子的冰水便向聆歌兜头的泼了下去。这牢里本来寒气就重,即便是初秋也寒的要命,这么着的泼下去,甭说只是昏迷了,就是死了人,都能叫它激了起来。 聆歌浑身一抖,伴着抽吸声,猛然的睁开了眼睛。那水极冰,寒气冲进自己的骨缝里,让她有一顺的怔愣。 缓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那些鞭伤便又开始漫无目的的疼痛起来。她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就又活了过来呢? 微微的转头,待看清眼前的人时,聆歌终于神色一变,非常不确定的唤了声:“阿珠?” 那宫装丽人就是聆歌口中的阿珠,也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颜珠。 她就站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可以隐约看出她的矛盾与挣扎。 “你怎么在这?他们把你也抓来了?”聆歌一惊,随即有些急躁,歪过头去瞧见了皇后坐在那里,正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她。 皇后在这里聆歌一点也不意外,既然太子都把贤德的面具摘了,他娘理应同他共进退才是:“皇后娘娘,这是主子们的事,和府里的下人都没干系!您抓了他们也没用!” “呵呵。”皇后先是一愣,然后抬起秀金的衣袖掩着朱唇笑了起来“阿珠,你这主子待你可极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急着为你开脱呢。” 皇后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散落在牢房里,引得聆歌一怔,美目微微大睁,看得颜珠不得已无措的将视线移开。 可也不过是须臾,聆歌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忍不住轻笑出声,联系起颜珠曾经在廊子下面和自己讲的那些个话,一切就全都明白了。 聆歌好笑的摇了摇头,女人呐,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和自个儿一个样。不用说,八成这丫头看上的那个爷们儿,就是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了。 为了太子卖主求荣?或者说干脆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太子的耳目隐藏在自己身边的? 聆歌不怨她,这是打心眼儿里的话,颜珠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看见太子那样风清俊朗的俏公子难免会失了心智。自己前头不也是一样,为了一个爷们儿敢打敢杀,所以她能体谅颜珠。 可是能体谅她,却也碍不着自己会失望,她们朝夕相处的这近两年来的时光,还是敌不过情爱的妙处。 不知道太子许诺给她什么了呢? 想来想去无非是个位份罢了,她出身不好,无法过高的抬举她,顶多能是个贵人,然后在后宫的明争暗斗中度过自己的大好年华。 颜珠终究是看不透,太子若是真的喜欢她,万不会将她放在敌人的身边置之不理的。 聆歌觉得她有些可怜,白白枉费了自己的一腔真情,兴许等他们的事情解决后,太子曾经许诺给颜珠的话八成都会打了水漂。 “你喜欢的那个做官的公子就是太子?” 颜珠脸色一白,强咬着牙齿道:“侧王妃定会理解阿珠,阿珠这辈子对不起您,下辈子当牛做马再偿还您。” 聆歌呵呵一笑,径自摇首:“我理解,只是……”她没再继续说下去,现在一切都晚了,她若是说的太多反而让她以为自己是为了保命而离间她与太子。 她看得很开,人生的旅途必定不会一帆风顺,有些事可以言语劝阻,而有的事,即便知道结局是痛苦的,也要她自己去尝试。等到受了教训,有了切肤之痛,下次再碰着,人才能警醒些。 “所以呢?你也是来屈打成招的?”聆歌问她,见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又继续道“如果是你,我倒能省些口舌,你知道我和王爷的感情,即便今日你们要将我剥皮蚀骨了,我也不能诬陷他。”
皇后坐在圈椅里看着颇为自在,眉目间再也没了初见时病怏怏的模样,听见聆歌说话,她才抬起眼睛,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袖上绣着的凤穿牡丹。 “你这话本宫听着倒是极为的耳熟,以前在慈寿宫里,你可是当着皇太后的面连死都不怕呢,那会子为的好像是另一位公子吧?怎么?现在变心了?为了楼十七也要拼命了?”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劝你腰杆子别挺得那么直,小心风大闪了腰!” 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向聆歌:“人呢,要懂得什么是审时度势,楼十七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亲王,占了太多不是他的东西,怕是会无福消受呢。自己死了不要紧,累得媳妇孩子跟着一起受苦,这是怎么话说的?” 皇后在说孩子的时候看见聆歌明显一怔,心情突然大好起来,知道自己拿住了聆歌的七寸,好整以暇的问道:“怎么?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聆歌急忙转过头看向颜珠,语气是无法掩饰的慌乱:“阿珠,玄宁和凤羽呢?你、你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吧?他们只是孩子,而且你是看着他们出生的,你……” 颜珠冷汗淋淋,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全,终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般,猛地抬起头来:“云侧妃,您就招了吧,皇上面前您只要供出幽亲王,玄宁和凤羽都会回到您的身边。您不是喜欢容渊公子吗?奴婢去求太子,让他恩准您离开南辰国,带着孩子和容渊公子远走高飞不好吗?何必非要趟这浑水?” 聆歌讶异的看着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一般,她心里止不住地荒凉,一个情字,就把她们的姐妹情谊全部打散了。 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们,刚出生才多久,就被卷进了这场暗无天日的宫斗中。她哑着嗓子,声音有不可抑制的颤抖:“你把玄宁和凤羽带到哪里去了?” “云侧妃别难为奴婢,您招供,两位小主子就会安然无恙,您要是死硬到底,吃苦的可不只有您了。” “颜珠,你若是敢、你若是敢伤害他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咱们阴曹地府再算总账!”聆歌有些狰狞,她可以忍受千刀万剐,唯独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颜珠一怔,惶然的下意识后退一步,聆歌从为对自己这样疾声厉色过,她这样一吼,倒是吓得她没了反应。 皇后冷笑,瞪了一眼惶然无错的颜珠:“挥不去的下贱样!”说完便不再搭理她,抬头看向聆歌“本宫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要么跟本宫去乾德宫认罪!要么就等着给你的两个孩子收尸!哼!回宫!”秀金描银的袍角划了一个冷厉的弧度,带起一阵阴森的风,刺得聆歌几乎想惊声尖叫起来。 皇后离开了,连同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牢房,颜珠走的时候有些犹豫,可也只是不安的看了看她,没发一言,狠着心的跟着皇后走了。 终于没人了,聆歌泄光了所有的气力,茫然的被绑在木架上,她看着一束火光久久没有回神,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三天之后,她就只剩了两条路,要么夫君死,要么孩子死。 可是选择什么又有何区别呢?无论少了哪一个,她都是没法子再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