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经（三）
叶宇贤借着手炮出了问题的理由去找男人。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逐笑颜开：“我来给你修。”他不记得叶宇贤已经多久没来找过他了，他一直把叶宇贤当做弟弟看待，复活城的亲情是那么的可贵。 递过手炮，叶宇贤转过身去倒水：“快点啊。” 左右手各一杯水，叶宇贤在左手的水杯中倾倒入了“神仙散”。有些迟疑，叶宇贤还是端给了男人：“傻子。喝水。”叶宇贤努力压制心中的不安，如果我们想错了，系统给了他保护怎么办？如果他没喝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但是，一切都晚了。 男人接过叶宇贤左手的杯子一饮而尽，还是专注地看着手炮：“你等一会吧，这个有点麻烦。” 叶宇贤一脸不耐烦：“你晚上再给我吧，我先走了。”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砰地狂跳。 叶宇贤脑海中全是过12个小时后，男人死时会露出的表情，愤怒？不解？悲伤？叶宇贤不敢去想，他发现真正遇到这件事时他居然如此慌乱。 ————复活城———— 后来，男人的死讯几乎整个复活城的人都知道了。男人一直名声很大，这么一死无数人将矛头指向了尹博文——就像叶宇贤他们计划的那样。 叶宇贤则在男人死后，申请了复活。那办公室他没再踏进去一步，他害怕看见手炮，害怕看见男人曾经工作的地方。凌云阁公会由另一个人接了手，继续有条不絮地开展着狩猎。 尹博文在男人死后，公布了自己的复活点，将所有人的质疑全部打压了下去。 虽然也有许多人怀疑在男人死后立刻申请复活的叶宇贤，但是他们就连叶宇贤的影子都找不到，况且男人的死对别人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叶宇贤和尹博文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黑市老板莫向荣的密室内，最后20多个小时叶宇贤一直待在这里。 “我还有2000多剩余，现在转给你。”叶宇贤冲尹博文说道。 “恩。”尹博文突然说道：“但是，我先不复活了。” 叶宇贤一愣：“为什么？”他不明白两个人算计了半天，结果尹博文为什么就放弃了机会。 “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尹博文最后给了叶宇贤一个拥抱，面露遗憾：“可惜你不能跟我一起去研究了。” ————复活城———— 叶宇贤从病床上醒过来，麻木地跟激动的亲人们拥抱，茫然地跟来探病的安然搭话。他脑子里全是男人的笑，那么刺眼，那么讨厌，那么……令人怀念。 叶宇贤后悔了，当时安然也是第一次见叶宇贤哭，手足无措地递给他手纸。可是叶宇贤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个世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悲伤。 第二次站在复活城的土地上，叶宇贤跟别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很开心，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是他曾经与那个人一起战斗过的地方，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我用了六年来逃避自己。 我用了六年来思念你。 可是你终究只能活在我的生命里。 ————复活城———— 安然看着面前那个有些陌生的叶宇贤沉默，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叶宇贤毒死了一个对他如此照顾的人，可是这在复活城听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且就算叶宇贤如何的不择手段，他却对安然是死心塌地地信任。那么安然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这件事。 叶宇贤自嘲地笑了笑：“我就说不能告诉你。”说罢抬头望了望天空，天那么蓝，仿佛水洗过一般纯净。 包梓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意外的安静地看着安然和叶宇贤，他不太喜欢现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但是好像此时应该保持沉默。 没有人说话，三个人由叶宇贤打头，向深巷中走去。安然和包梓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他们都习惯性的选择跟随叶宇贤的脚步。 走到深处停下脚步，叶宇贤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安然：“我是后悔，可是已经晚了。安然，我……” “既然你已经重新开始了，那就跟过去的软弱一刀两断。”安然突然打断道。是的，叶宇贤的所作所为他不能评价，但是眼前的这个颓废的叶宇贤让安然觉得很愤怒：“而且人都已经死了六年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包梓眀也被安然的怒吼吓了一跳：“老大……” “不管你选择了什么，就要坚定地走下去！我艹，这句话原来是谁跟我说的？！”安然很少生气，但也正是面对的是叶宇贤，他才有必要把眼前的人唤醒：“有舍有得，余弦儿。你已经为他愧疚了六年了，还不清的也都该还清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再一次活下去！” 叶宇贤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表情，但是他眼前仍然都是那个男人的笑：“可是……” 见叶宇贤不继续说下去，安然也放缓了声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既然你已经决定不管不顾地活下去，那你就坚持到底啊。我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就弃你而去，因为我也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即使，需要杀了那个人。” 握了握拳头，安然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在伦理和生命之间选择了生命，我希望你也不例外。我们只是普通人，不可能活得无怨无悔。” “老三，只有活着的人，才要去遵守什么道德和人性。但是这些玩意对于我们来说，全他妈是放屁。”包梓眀拍了拍叶宇贤的肩膀，意外的说了些大道理。 叶宇贤低下头，紧紧攥住了拳头。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冷血无情，亦或是背信忘意，他不过是觉得愧对那个男人。但是叶宇贤觉得，如果那个男人还在，也应该会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吧。 “没错，你是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不正像是你杀了别人一样吗？”安然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击着叶宇贤的痛处：“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他，他不过是你杀的众多人的其中一个。况且，如果你真的愧对于他，那就把你的生命，连带着他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包梓眀终于又找到了能说话的空档：“老三，我会罩着你的！有我一个包子吃，就不会让你喝粥！你，我，还有老大，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明白那是包梓眀奇怪的“吃包子”承诺，叶宇贤居然郑重地点点头。 心中纠结了六年的疙瘩被安然一一解开，叶宇贤终于勾起嘴角猥琐的一笑：“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三个人都笑了，阳光下那抹带着狡黠的笑却是如此真诚。那种非人道的思维看似很无耻，但是身处复活城的人又有哪一个光明磊落？无非是为了活下去而已，那么不择手段又有什么对错可言。 “啪啪！”角落里竟传来几下掌声，一个人影渐渐走了出来：“有觉悟。” ——正是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