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家有女初长成
第一章 宋家有个二小姐名曰子时。 宋子时向来自认为刚正不阿与温柔才情兼备。最大的优点是处事不惊临危不惧。现在也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里,子时照例在街上游荡。美其名曰视察百姓,实则是在王大娘家的早点摊位前排队买红豆粥和酱rou包。在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伍后终于排到了她。宋二小姐喜滋滋的端着碗汤随处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宋二小姐倒是每天光临小摊贩,看来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些许的调侃。宋子时头也不抬,就听出来是瑞明,她继续埋在碗里:“闭嘴,喝你的粥。” “我可不是来喝粥的。”瑞明顿了顿,又说:“有个关于你的消息。” 从回去的路上宋子时一直在反省自己。宋子时是吏部侍郎宋然家的女儿，不过她这个二小姐却是不怎么受待见的角色,自小母亲病逝,身边就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瑞明。她也有意过的低调,日子过的平淡如水。这都把自己过的这么低调了,怎么还有人偏偏要为难她呢 步行走了些许时间,还未走到院里,她便感受到了今天大敌来临的气氛。 夫人屋里的丫鬟过来请她,语气客气但也不容拒绝的。“小姐请移步厅堂。”在被带过去的路上,宋子时也在思忖着对策。 厅堂内。 一个身着华贵裙的妇人坐在堂上,见到宋子时也未作声,只轻轻抬眼打量了她。 “子时。”大夫人平日里从未正眼看过她,今日一如反常的移步到宋子时身边轻轻咬唇，姣花照水的模样并不显老。 “你知道今天八月又轮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你看你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和老爷商量过了,替你争取到了入宫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轻轻放下蓝花瑶瓷茶杯，抬眼打量宋子时。 宋子时不语,心中暗自思忖。这厢果然和瑞阳说的一样,他在他爹娘那听来的消息,今年选秀将在宋家选出一位秀女,而这夫人有意将子时推入火坑,代替她的女儿。 宋子时面上笑眯眯，脑中已有了主意，自己装作答应他们的样子,也好从他们手中夺得利益。再呆在这个家已没有用处，不如到皇宫一游,反正她有方法脱身,也并不惧怕任何。 “大夫人,”宋子时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坐姿。“自古秀女出身严格,年龄不过十八,出身不得贫寒,这些条件姣姣meimei通通符合,可却又为何选我入宫呢” 她的提问出乎大夫人的意外,当下竟愣住了。 子时笑了笑,没有追问,悠悠然的提出条件:“自古有哪咤割rou还父剔骨还母，既然夫人想趁我的船,也要给些船资才是。如宋子时替姣姣入宫，从此你我银货两讫，给我准备足够的银两,我从此与宋家毫无联系。” ****************************************************************************************** 凡届挑选秀女之期，由户部行文都统，将应阅女子年岁等，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及族长，逐一具结呈报都统，然后汇报户部，户部上奏皇帝，皇帝批准何日选看秀女后，户部马上再行文各旗都统，造具秀女清册。所以宋子时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准备一下以后的事宜。 当日宋子时提出替姣姣入宫,府里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往日里从未受过这般待遇,子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应感,尤其是姣姣,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宋子时在府里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为什么她不愿入宫。 因为此女有个意中人。 那日她蹲在厨房中偷吃八宝酥,与厨房的粗使丫鬟聊得热火朝天,小丫鬟和她提起过说她的意中人是当今顾如璋王爷。 “那日在宫里的秋宴上呀,小小姐那暗送秋波的......可惜王爷始终没有瞧过她一眼呢。”小丫鬟一边洗菜一边比划的栩栩如生,仿佛当时在场一般。 子时一边啃着八宝酥一边连连点头附和:“看来娇小姐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呀。”她宋姣姣过的如何是她自己的事,宋子时可不想搅混水。现在的宋子时就安心等待入宫的消息。 老爷从宫里请了个嬷嬷叫宋子时学礼仪，她便日日学着礼仪规矩。 “行走要「步从容」。即走路时不急不慢、从容大方。人的正常行走应当是身体挺立，两眼直视前方，两腿有节奏地向前迈步，并大致走在一条直线上。不同情况下，对行走有不同的要求，进宫要求的会更严格，姑娘的一颦一笑都代表着皇家的尊严。”嬷嬷如是说。 “好，你行个万福礼给我看看。”学完了走路，嬷嬷开始考行礼规矩。 根据娘亲在她幼时教导的,她尝试着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声音清脆的道声“万福”，然后款款抬首,眉目含情眼波流转。“嬷嬷，怎么样？” 嬷嬷愣了下,点点头:“很好，现在跟宋子时去老爷书房吧。” 子时随嬷嬷向老爷汇报日学进程，经过了正红朱漆大门顶看见了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思存阁”。 宋子时停下脚步细细看着龙飞凤舞的思存阁三个大字，叹了一口气。宋子时生母的名字，里面就有个存字。老爷并不是对宋子时娘如此无情，这其中一定也有个故事，多少故事烟雨去，一份恬淡自然中。不必太计较。因为爱情故事终究只会是造化弄人，愿宋子时娘下辈子能与意中人相守一生，不再受苦。 从她的娘亲失败的感情上导致子时一直对爱情就是个凉薄凉薄的人，甚至连瑞阳都说宋子时的心暖不热，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可能是宋子时坚信一条真理。爱情也许抵抗得了来自外界的诱惑，却未必经得起内在长久的失衡。 ————————————————————————————————————————————————————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宋子时面容无遗是姣好的,只是从小便穿着粗布衣裳,减少了惊艳感。这会儿被逼着换上了繁复的女装,从小坚持留的顺滑长发被简单的挽成了少女髻，脸是标准古代美人的鹅蛋脸，有着弯弯的含笑的眼和不点就红的朱唇，笑容明媚。可能是瘦弱的关系,身上有种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气质，仅仅是面相。 宋子时微微福身，“女儿给爹请安，爹爹万福。”抬眼看向那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的爹。 “过来吧，”他放下狼毫，端正放好。低声道，“你可曾答应要替姣姣入宫？” 宋子时点点头。 他定睛看宋子时，面上像笑，眸子里却一片深邃，墨色的黑。 “为什么要替她呢？你和姣姣一向不合。” 据宋子时调查。他应该是和他的夫人一样，当宋子时是个倒霉的拖油瓶才对的呀，怎么现在说话的语气毫无恶意。 她挑了挑眉，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要自由，宋家的身份是个累赘。而且...我不想要以宋家二小姐的身份,只是想要宋子时的身份活着。” 别怪她说话直白，宋子时一直坚信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即使这是宋子时“父亲”，宋子时并不信任他。 “原来如此，你如此桀骜独特，和她倒是很像。”他神情专注，仰头看天，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思念，这一刻，宋子时似乎有些心疼是宋子时父亲的男人,他的眼睛里是有故事的。“你什么都不用做了，进宫的事宋子时另有安排，你，”他笑了一下，“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难道宋子时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独无依的“女儿愿听从父亲安排。”宋子时没有问为什么,只先答应了下来。 ————————————————————————————————————————————————————————- 夜色凉如水。春风拂槛露华浓。 人逢喜事精神爽。 子时房里的小丫鬟步月似乎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忍不住要和宋子时分享好消息，“小姐，今个是情人会，街上可热闹着呢。您要出来逛逛吗？” 宋子时狡黠的坐在圆凳上支着脸看她，“今天偏偏不如你的意呢你小姐我要睡觉了。” 步月红着脸颊轻轻跺脚,面上羞红：“哎呀。就是奴婢的情郎嘛…奴婢和松文哥约定在兰西桥下见面。” “小步月，今个准了你假，去吧。”子时潇洒的挥挥手,将小丫鬟推出门去。她坐在铜镜前对镜顾盼，看着这镜中的美人。红楼梦花了大笔笔墨描写黛玉的容貌形态，“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她将自己细细的眉毛被淡淡的描了几番，身上穿着一袭如意云纹衫，着撒花纯面百褶裙，如丝绸长发梳成圆翻髻，别上一支淡雅的发簪，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人如玉，这么看着宋子时自己都要醉了。宋子时得意了个蹦儿的，憨憨的笑笑。 长着这幅面相不是什么坏事,不如出去溜达溜达。 —————————————————————————————————————————————————————— 欧阳修有一篇词写的是集市夜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青衫袖。 不过她看到的却是如此热闹,街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许多只在画里见到的事物却真实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高阁广厦，明灯高挂，彩绣盈门，曲调暧昧，酒香脂浓。 热闹喧哗的酒店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纸醉金迷销金窟里女子摇晃柔软腰肢迎接客人，大道两旁，桐花烂漫，艳杏烧林，湘桃绣野。情人并肩走过，脸上浓情蜜意遮挡不住。 步月那丫头早就会情人去了，宋子时一个人信手慢慢走着，享受这喧嚣的夜晚。独自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突然发觉这样静谧的日子是自己是分向往的,大宅门中的庸庸碌碌生活与之甚远。 正走着，忽然听到旁边女子熙熙攘攘的讨论声，“是顾王爷啊”“啊，他怎么会在这。“ 顾如璋王爷？哎呀，这可不是那刁钻妹子的心上人？这她可不能错过。 宋子时动作迅速的提起裙摆，用生平最猛的力道勇往直前，“让一让！让一让诶！”宋子时不顾形象的挤来挤去，突然有种当年紫薇勇猛拦轿子的错觉… 终于当她不负众望的挤到了前排，只见不远处一匹白棕汗马载着一个男子被重心捧月般缓缓镀步而来，马下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 距离太远,宋子时这万年近视眼要看清他的脸有点吃力，宋子时往前又挤了挤，忽然人潮涌动，少女呼喊声音将她淹没。“王爷！王爷”“王爷看我啊我是小翠！”“我是红叶！” 宋子时被迫推攘着前行，突然不知道那里来的手把她使劲往前一推！她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跪在路中间，一抬头，那王爷已近在咫尺，他一出现，宋子时的心突然快速的跳动起来，强烈的亲切感充斥着她的身体。 啊，这男子好生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