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宫
虽然已经快到黄昏，可是街上的人却似乎越发的多了起来。一辆马车踩着最后的余晖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从外面看这辆马车亦只是比寻常人家的马车稍是大了些，却也和皇城中富贵人家的并无二致。阳光顺着红木漆，墨蓝色的布帘，沿着窗边的细缝流进马车里，停在松松阔阔铺地厚毯上，显出一片淡黄色微暖的光斑。与马车外的如出一致，貌不招摇，内里却是极为华贵精致的。锦缎绘百花图的长毯，梨花木雕花矮柜，海水纹暖炉，绘百鸟样什锦盒子等一应俱全。 “方才听人议论，说今夜有花灯会，彩灯皆是精品，缤纷异美，是皇城之盛景，然长那么大我却从未见过，王叔，可否带我去看看吧。” “不可。”此刻玄垠闳正在车里闭目养神，听到玄祁铭的话当即就否决了。 “离王叔那日答应我带我出宫都快过去一月有余，王叔应补偿我。故带我去嘛。”玄祁铭拉着他的衣摆撒娇说道。 玄垠闳依旧闭着眼，徐徐道：“其一，本王不是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这招对本王没有效。其二，虽是晚了，可本王终究还是履行了承诺，所以，并未亏欠殿下什么，既是没有亏欠，又何来补偿。其三，带太子殿下出来时，本王在太后娘娘那里是立了誓的，一保殿下出宫之事不为外人所知，二保殿下毫发无损，花灯会上鱼龙混杂，太子殿下是断断不能去的。” “知道明王叔绝顶聪明，又能言善道，说不过王叔，我不说便是。”说罢果然在不言语。 玄垠闳心道：这么容易便放弃，可不像这小子的性格。他抬眼看去，见玄祁铭正歪头想些什么，当下心道：果是如此。他拿起身旁的一本书，边看边缓缓道：“今夜，殿下不能去，本王也不去。本王会寸步不离的陪着殿下左右的。” 玄祁铭被他看穿的心思，也就不再隐瞒，凑到玄垠闳跟前道：“若是王叔今夜带我去，我就时时在皇奶奶那里帮衬，让皇奶奶不在盯着王叔选妃一事。王叔看这样如何？” 玄垠闳放下书本想了片刻，显示玄祁铭的提议颇为动心，却终还是摇头道：“虽说这个提议很是吸引，可花灯会确是太过杂乱，一切还是以殿下的安全为主。若是殿下以后还想出宫，那就请殿下切莫惹事。” “王叔你.....“玄祁铭话音未落，突然间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玄祁铭险些跌出去，玄垠闳眼明手快一把将玄祁铭拉进怀里护住。 “三爷可还好，贵客可还好。”车外，霍景阳紧张的问道。 “恩。发生何事？” 未听霍景阳答话，两人正在疑惑，确听见一个明朗的女声响起：“是小女莽撞，惊扰了三爷的马车，还请三爷见谅。” 玄祁铭看向玄垠闳，满脸好奇，正欲出去，却被玄垠闳一拦，小声道：“殿下坐好，容本王出去看看，记住，切不可出来。” 玄祁铭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翻着刚才玄垠闳看的书，正疑心究竟发生何事，却听见马车外发出一阵惊呼声。玄祁铭那肯在乖乖待在马车里，当即欲掀帘而出，可又想着玄垠闳的话，不敢贸然出去，只将门帘掀开一角往外看去。 玄祁铭见此时玄垠闳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话。那女子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着一件蓝色芙蓉花玉锦衣裙，乌黑的头发上，只插着一只金菊点翠折枝发花，鴨蛋臉面，腮凝新荔，观之秀美不凡。而今日玄垠闳也恰是穿了一件蓝色长衫，清朗俊逸，两人站在一起君子佳人，很是般配。玄祁铭心道：王叔真真因感谢我，若不是此番我出宫来，他又怎会偶遇如此佳人。眼光一扫却见两人旁边竟跪着一个人，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因为低着头，玄祁铭看不清他的面容，自然也猜不出年纪，可见他头发已是花白，想来应是年纪颇大。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玄垠闳道。 那人却是不答。 “三爷，此人可能是个哑巴。”霍景阳在一旁轻声道。 “这位公子。”那人突是开口道，说话似乎很是费力，声音却是嘶哑难辨。 “方才想捡别人掉下的馒头，可是老朽只余这半条残腿，走路着实不便。这位小姐心善，见老朽逼车不及，便拦了公子的马车，惊了公子。绝不是这位小姐的错，公子要罚要杀，老朽都认了。千万不要难为这位小姐。” 玄垠闳摇头道：“小姐心善救人，何错之有。老人家言重了。” “是啊，老人家快些起来吧。”蓝衣女子欲扶他起身，霍景阳却是先一步将人扶起。 玄垠闳观此人虽是衣着破烂，眼神却是清明透亮的，观目知其性，当下便觉得此人或非寻常百姓。本想问个清楚，又怕玄祁铭久等。只朝站在一旁的胡威吩咐道：“你去买些吃食赠予老人家，其脚不便，你再租辆马车送之归家。“ 老头听后欲再拜，被玄垠闳止住道：“老人家跟着他，去吃些东西吧。”那低头动了几下，似是在点头，跟着胡威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对玄垠闳道：“公子身份贵重，贾氏商贾，以贾度危。”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玄垠闳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话，心中疑惑更甚。 “多谢三爷慷慨。”蓝衣女子道。 玄垠闳朗声笑道：“小姐客气，小姐舍己为人，在下却不过舍了些小钱。比之小姐不及一分。” 霍景阳朝玄垠闳示意道：“三爷。” 玄垠闳转头看向马车，正好与玄祁铭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那蓝衣女子也朝马车看去，看见那车帘后面似是有人，却也看不真切，转头看向玄垠闳，见他眉头微蹙，似有责备之意，却满是宠溺之情，心中不知怎的竟然莫名的有些羡慕车中之人，想着若是能被眼前这个如玉君子想着、念着，该是何其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