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无人可恨
看着汤一品疑惑的神情，高胜犹豫了半秒，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忏悔：“囡囡，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爸爸。” 原来，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 两年后，高胜因为挪用公司的钱炒股，被汤俊飞发现。汤俊飞一怒之下，将他开除。 为此，很久都找不到工作的高胜对汤俊飞心怀怨恨，但却苦于没有办法报复。 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经过孤儿院，想起汤俊飞曾经托他寻找沈勇的遗孤，知道沈过就住在孤儿院里。 他本就觉得沈勇的死都是被汤俊飞逼的，加上如今正好对汤俊飞怀恨在心，虽然自己势单力薄，没有办法报复他，但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如果自己没办法，就让沈勇的儿子来替他报仇吧。 于是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去孤儿院找到沈过。沈过自然也认得这个以前常去家中玩的高叔叔。 他托词说是自己要去外地工作，在离开之前来探望一下故人之子。 在同沈过闲聊中，故意谈到他的父亲之死，假装同情地告诉他，他的父亲自杀的所谓“真实原因”。 高胜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汤俊飞的身上，说是由于汤俊飞授意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后来东窗事发，需要推一个人出去顶包，于是就让他爸爸沈勇当了替罪羊。 沈勇得知公安局马上要来抓捕自己，不愿坐牢，于是就上吊自杀了。 高胜的话虽然满是漏洞，但却足以成功的在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心中深深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汤一品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沈过始终坚信就是她的父亲害得家破人亡了。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无话可说。”高胜低声道，“我知道，我是个卑鄙的罪人，我无颜出现在你们面前。 特别是多年之后，我在报纸的新闻里看到你父亲自杀的消息，那段时间我害怕得发疯，我不敢看任何新闻，生怕你父亲的死跟沈过那孩子有半分的关系。 后来，后来，又听说有个叫汤一品的人在调查沈勇的往事，我就知道，一定是我造的孽。是不是沈过对你们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来面前的这个所谓高叔叔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汤一品真想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狠狠地打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为了泄一己的私愤，却害得自己的人生早早地变了颜色，变了方向。 然而她只能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望着躺在床上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本来，我准备把所有的真相都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高胜的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实，我已经得到惩罚了。我含辛茹苦养大的两个儿子，听说我得了癌症，通通消失地无影无踪，从来没有来医院看过我，更别说是替我付医药费了。 后来，是你的人找到了我。帮我支付了积欠的医药费，还安排最好的医生给我做手术，前提就是，我必须把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现在，我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你了，我知道，我是一个软弱的骗子，我没脸乞求你们的原谅。但我还是要真心的对你爸爸，你们家说一声：对不起。” 老人阖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汤一品不再看他，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汤一品跟着小李来到征信社，移交了所有的资料，包括刚才在病房里录下的高胜所有谈话的那个录音文件。 汤一品掏出信用卡，说道：“这个案子可以终结了。谢谢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对了，我还要付你们多少钱？” 小李笑道：“费用不是一开头你就结清了吗？现在没有需要再付的钱了。” 汤一品奇道：“怎么会没有？我刚才听高胜说，你们帮忙支付了他的医药费和手术费呀。虽然你们应该事前跟我知会一声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小李听了她的话，沉吟了一阵子，说道，“原来他还是没有告诉你呀。” “他？那个他？告诉我什么？”汤一品不解其意。 “你朋友啊，那个一直帮我们调查沈勇的事的人。” “到底是谁？” “楚先生，楚峥岩。” 楚峥岩？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像一记炸雷，炸得汤一品两耳发蒙，这又关他什么事？ 看到汤一品一脸茫然的样子，小李解释道：“汤小姐你委托我们调查沈勇的过往后，没过几天楚先生就找到我们了，说是汤小姐的朋友，说要全力协助我们的调查工作。 我们本来也有所怀疑，但是楚先生有汪勇作保。汤小姐，你晓得的，汪勇在我们这一行可是个大人物，他亲自来为楚先生作保，我们社长也当然是相信了。 何况你要查的案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线索有限，很难查，我们想着，有人愿意帮忙，也是多一条路嘛。” 小李偷偷觑了一眼汤一品的脸色，看她神色如常，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也就大着胆子说道：“汤小姐，要说您这个朋友也真是有通天的手眼。其实，如果要查这桩陈年旧事，如果没有楚先生出人出力，单靠我们社查到的结果，恐怕是很难让你满意的。 我们在调查的时候，但凡是需要一些权力部门的保密资料，只要给楚先生打一个电话，他就能把我们需要的资料找来，给我们寻人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还有就是最后在找高胜的时候，也是楚先生的帮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我们最初找到高胜，告诉他你在调查往事，希望得到他的合作的时候，他根本不理睬我们，更不要说跟我们合作了。 也是楚先生先后四次亲自到医院来拜访他，每次都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态度恭敬得不得了，直到最后两次，他单独跟老人家谈了很久，老人家的态度才有所改观。当然，也少不了钱的力量。要知道，这医药费和手术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说，虽然我们已经事前就收取了费用，但到底是谁出的力最大，我也要老实跟汤小姐你讲清楚，我们也不好贪天之功对不对。” 从征信社出来，汤一品感觉自己像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棉花里面，没一脚能落到实处。 圆月寂寂，洒落她一身洁白的清辉，却始终拂不去她内心的迷茫与惶恐。 直到回到酒店的房间，关上门，汤一品才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肩，身子像是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今天一整天的各种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事实的真相从某种程度上安了汤一品的心，父亲不是沈过口中害人性命的坏人，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他一生中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大概就是太软弱，以至于狠心地从公司楼顶一跃而下，撒手尘寰，留下一屋子的孤儿寡母，任人欺凌。 即使母亲因此不肯原谅父亲，甚至多年不愿提起他，但她，却不会因此责怪父亲，她始终相信，如果不是真的逼上绝路，父亲是不会做出这个决绝的选择的。 只要父亲的人格不用再遭到怀疑，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继续怀念她最亲爱的父亲。 然而更让她难过的是，知道所有真相后的她，却连憎恨当年伤害自己的凶手都不能了。因为沈过同她一样，在上一辈的恩怨中，是个无端承受了命运所有恶劣玩笑的受害者。 他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又在别有用心的人的唆使下，错误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当得知他所谓的“仇人”自杀后，他再也无法亲手复仇，便把偏执的怒火烧到了更为无辜的自己身上。 他所以为的、一生背负的，不过是一个小人的卑鄙的谎言。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剧。 想来想去，自己的悲惨遭遇，所能怨恨的，不过是高胜，这个用卑鄙的谎言，无意中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 恨他？恨一个行将就木，苟延残喘于世间的垂死之人？汤一品忍不住冷笑连连。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受到了报应。把他折磨地不成人形的癌症，他那两个从不曾在病房里出现过的儿子，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报应。又何须她在落井下石？ 所以，她谁也不能恨。汤一品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重重跌下。 原来，生活永远比小说荒谬。小说情节至少还有逻辑，而生活，根本就是无逻辑，甚至是反逻辑的。 你可能会在某一天睡醒后发现，你以为的仇人原来竟是无辜，而给你伤害最深的人，反而是你以为的至爱亲朋。无论对汤一品，还是对沈过，皆如此。 汤一品坐在床上抖了好久，连嘴唇都快要咬破，才终于慢慢控制住了自己不再颤抖。 可是，当她的手触碰到口袋里的U盘，她的心又忍不住再一次提了起来。 自己调查当年的往事，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楚峥岩搅在其中？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汤一品最害怕谁知道这件往事，第一个就是楚峥岩。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正忐忑不安之际，突然听到酒店房间的门被敲响。并没有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呀，汤一品疑惑问道：“谁？” ………………各种卖萌打滚，求鲜花，求收藏，求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