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思念
栖龙海一觉醒来，虚汗涔涔，口中期待的念着那句：相逢是缘！ 身边，便是一个紫发碧髯，灰袍粗服的老者，眼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栖龙海！眼光之中有对栖龙海疼惜，有器重，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含混不清的情感！ “你是......”！栖龙海既惊且喜，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位紫发碧髯、灰袍粗服的老者！ “在下无相寺俗家弟子，‘了觉’”！老者双手合十，恭敬谦卑的俯身行礼回答道。 “不，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在梦里，我想起来了一切。您就是剑语者”！栖龙海撩起被子，倏然起身，铿然拱手行礼道：“晚辈栖龙海见过前辈”！ “嗯”！剑语满意非常的点点头！ 虽说栖龙海恢复了气力，可仍旧是虚弱异常，此时此刻，没有了平日里的声如洪钟，只是绵弱无力道：“栖龙山乃中洲九族之尊，荣耀异常，前辈为什么要离开栖龙山，又为什么在无相寺出家”？ 此事一言难尽，但又从何说起！剑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切断了自己对于往事的追忆，语重心长道：“剑语一声漂泊，四海为家。在家？出家？何处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家！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栖龙山，而我的心真正能安然栖息的地方，是无相寺！对于我来说，是‘出家’？还是‘回家’？对此我也想了好久好久。我想，心灵皈依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吧”！ 栖龙海一听，便醍醐灌顶，剑语之言简单，深刻。心中油然自忖：“哪里才是我的家”？没想到这一问，修养身体时的慵懒的思绪顿时之间像是决堤的海，瞬间，一张熟悉亲切的笑脸飘进栖龙海的脑海之中，是时，栖龙海抬起下巴，双眼微眯，陷入一阵沉醉：前额宝石荧亮晶蓝，双目泉中星辉，透亮含梦！栖龙海隐隐约约的感觉，她，就是自己的家！ 突然，栖龙海如梦初醒，对了，自己和惠风大战，然后一个月之后，又分别和惠风、长须老者、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一较量，最后......！栖龙海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无相寺！大觉院落”！剑语慷慨道！ 想到无相寺，栖龙海仍旧余恨未消，心中怨气道：“晚辈只是不明白，无相寺的弟子何止千百？为什么还要定期从栖龙山索要一个‘天资纵横’的人修习三年！堂堂一个无相寺，难道就没有‘天资纵横’的弟子吗”？ 栖龙海心怨未了，剑语不怪栖龙海。自己的使命，就是指导栖龙海。 剑语对着栖龙海宽容的说教道：“无相寺人才辈出，并非不能培育出‘天资纵横’的弟子，只是，出家人慈悲心肠，以渡人、自渡为平生己任，并将渡人和自渡作为今生的一种功业和果报！” “渡人！无相寺准备渡我去哪里”？栖龙海语气转厉，显然还是对于自己被强迫前来无相寺心中不满！显然，他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早已不知。此时此刻，心中还惦记着百光千刃剑和超越一枝六叶和鬼谷千刃！ 剑语沉默一会儿，等栖龙海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才温声细语道：“渡你去你心灵的归宿”！ “什么是心灵的归宿，剃个光头、跪拜佛祖、敲敲木鱼、念着自己也听不懂的经文就算是找到了心灵的归宿吗？不就是个泥糊的像吗？说到底，也是一块泥坯子”！栖龙海的心中有些不耐烦，他最难以理解的就是佛家不成体统的礼仪！ “人生不过就是三件事情：在家，出家，回家！佛渡有缘人！世俗之人的眼睛表面上只看见‘出家人’剃发出家，却没有看懂他们的心！其实，他们真真正正找到了‘自己的家’！至于跪拜吗，其实，这不是对佛祖的跪拜，而是对真正自己的朝礼！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佛像都是泥人吗”？ “为什么”？ “因为只有泥人没有灵魂，这样，我们就可以将我们的灵魂暂时寄存在哪里！当我们朝礼泥人的时候，其实是在朝礼我们的灵魂。当我们向自己的灵魂倾诉的时候，当我们真真正正的对于自己放低自己的身段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楚、看明白我们的灵魂应该在什么地方安放”！ 栖龙海刹那之间愣住了，他没想到，让自己心中耿耿于怀的东西，在剑语的一番解释之后，竟然渐渐释怀！ “安放自己的灵魂？！你找到自己灵魂安放的地方吗”，栖龙海问道。 “剑语一生之中只为两件事情而生：剑性，人性！却始终没有看明白一点，自性！没有看明白自性的人，怎么能看的清楚真正的人性和剑性！以前所谓的看清楚剑性和人性！只不过是看明白怎样才能将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却始终没有安下心去看明白，如何将锋芒外漏的剑锋收敛，化作温柔”！剑语顿了一下，继续道：“要给剑注入灵性，是要注入有血有rou的灵性，而不是，戾气”。 “真正有血有rou的灵性”？栖龙海一脸狐疑，琢磨着这一句无处下口的话。 大概剑语觉察出，栖龙海被困在了‘真正有血有rou的灵性’上。世间所有事情，贵在循序渐进。于是，剑语降低格调，徐徐道：“‘放’容易，‘收’难！剑道的根本是收放自如，随心所欲！栖龙海，你的心欲往何方”？ “我的心欲往何方”？ “从你的剑道来看，你的心在一枝六叶和鬼谷千刃的身上，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 “在一枝六叶和鬼谷千刃的身上？我的理想就是穷尽毕生的心血，超越一枝六叶和鬼谷千刃”！ “初来无相寺的时候，我参的第一个禅便是灵魂不死，鬼谷千刃已经死。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这一禅便落在你的身上：灵魂不死，鬼谷千刃已死”！ “灵魂不死，鬼谷千刃已经死了”？栖龙海疑惑道。 “我希望这能成为你无相寺生活中需要参的第一个禅”！ “灵魂不死，鬼谷千刃已经死了”！栖龙海心中震撼，难道，自己将要花时间在这一件事情上面！参禅，为什么会把精力放在这样的无聊的事情上！ “你身体亏空太多，身体初愈！不宜过于劳累，我看，明天我们继续聊”！ “剑语大师，我还能修习剑道吗”？ 剑语望了一眼栖龙海，又望了一眼佛像，肯定道：“为什么不用这个问题问一下以身边的泥像”！ 栖龙海心中不信服道：“他会回答问题”？ 剑语坚定道：“佛祖有求必应，你可以试试”！ 哼！望着佛像，栖龙海不屑一顾，继而慌了，乱了，不知所措了。 剑语走后，栖龙海站在佛像面前，时而拄着下巴，思谋良久，时而半蹲，愁绪万千，时而平躺地下，百无聊赖。 最后的最后，天地俱静，栖龙海转眼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一个人。这才扭扭捏捏的跪了下来，半信半疑的对着佛像，吞吞吐吐道：“我......我还能修习剑道吗”？ ‘泥像’依旧眉开眼笑，视若无睹！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有若惊弓之鸟的栖龙海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跪在佛像前，恭敬有礼道：“都说心诚则灵，为什么我昼夜的练习剑道，到如今，却落得一败涂地！剑语者更是让我忘掉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并问我剑道终点在什么地方，你说说，剑道的终点在什么地方，人生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佛像’眉开眼笑，视若无睹。 或者因为眉开眼笑，所以，栖龙海觉得亲近自然；或者因为视若无睹，所以，栖龙海才放心释虑的将自己的心里话掏心掏肺。 “佛祖，我想若兰，很想她，可是我又不敢想她，因为一想她，我无法练习剑法。这样，我就无法超越一枝六叶和鬼谷千刃！我应该不应该想她”？ “佛祖，你说的我的身体还能恢复以前的状态吗,如果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那么我会不会变得和弟弟一样，也会说话结巴，反应迟钝”！ ...... 整整一个夜晚，栖龙海从开始的厌弃的背对着‘泥’像，到假模假式的扭扭捏捏的跪在了‘泥’像面前，再到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虔诚的发愿，最后，恭敬虔诚的像佛祖倾诉心中的所思所想！ 整整的一个夜晚，佛祖依旧眉开眼笑，视若无睹，没有给予一丝回音！ 这大概就是佛祖，秉持着众生平等，所以，总是朝着同样的方向，用着同样的姿势，展现着同样的表情，笑对众生，却无言相对！ 可是，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并没有随风而逝，而是潜入栖龙海的心中，奏出了最响亮的回响！ 这么多年，只有在这个夜晚，栖龙海才完完全全做了一次纯粹的自己！这一晚，透过一个泥塑的佛像，栖龙海第一次，看清楚了一个完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