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离人意未绝
这道菜的外观真是太漂亮了，再配上“残雪随花尽”这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更是精美得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让人不忍心动筷子。坐在桌子边的三个人围着这道菜，啧啧赞叹了一番，还是霞姨首先对中年男子扬了扬筷子，说道：“你尝尝吧。” 中年男子心里已经没有底了，这道菜就算是不好吃，仅凭着这个外形，他就说不出什么太差的话。他捏起筷子，轻轻地沾了沾这道菜，以为上面覆盖着那一层白雪一样的东西很容易破碎，但是出乎他意料，筷子触碰到的却及其富有弹性，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来，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片rou片，应该是深海雪鱼的生鱼片，但是却被人切成了薄如蝉翼的一块，这份刀功就让人不可小觑了。鱼片黏连着几瓣桃花，一起送入了他的口中，入口即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香甜的味道，之后便是一股清凉的沁人心脾的感觉顺着喉咙流入食道，进入胃中，还来不及吞咽，来不及把那种美好的感觉多留住一会儿，便流淌而下，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洁净了不少，当这一口吞咽之后，又有一股淡淡的醇香在口里回味着，久久不散，而落入腹中的那一片鱼片则勾起了浑身元力的一股悸动。中年男子张大了嘴，却发现自己吐出了一口芬芳，他惊得合不拢嘴。 中年男子动了筷子之后，惠琴和霞姨也相继尝了尝这道菜，她们的表情也同中年男子差不多。霞姨洗洗地品味着：“这是桃花蜜饯”她指的是第一口的香甜，桃花蜜饯是烟云阁的一道甜点，采用最初开的桃花，浸入蜜糖之中，制成的一道甜点，也就是铺在玉盘最底部的那些花瓣。“这是深海雪鱼片，但是又要比一般的深海雪鱼rou更加鲜嫩。”沁凉的感觉溢入她的心脾，“最后的这是，女儿红吗？”女儿红是烟云阁中的一种酒，是由姑娘们采集露水，酿制而成，酒味不浓，但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霞姨的感觉极为敏锐，把牧阳做这道菜的工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牧阳是在处理食材的时候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他在拔雪鱼刺的时候发现，雪鱼背脊中央的那一片rou极其容易崩碎，那也就代表着那一块rou是雪鱼身上最为鲜嫩的一处了，他便想着能把那一块rou剔出来，做成一道菜。可是光是雪鱼片，则太过于单调了，需要一些东西来调节味道，他便想起了凉城的一城桃花，想出雪鱼片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最忠实的想法就是把这道菜给芷安吃，于是联想到了离别之时，纷纷扬扬飘落的桃花，这给了他灵感，烟云阁中正好有一道极为有名的甜点，便是桃花蜜饯，他便把花瓣扑了一层。但这些还不够，二者的味道并不能很好地融合起来，他想到了女儿酿，女儿酿味道温和，却又回味无穷，正好适合融合两者的味道。做出这道菜之后，牧阳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打着鼓，他可没有什么把握，光是雪鱼背脊上的那一片rou便需要从几十条雪鱼身上提取，若不是今日不计成本，哪里能够实现，他自然也从未尝试过，菜做好之后，也没有人平常，不知道到底怎样。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他们的，看看霞姨三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的这一次尝试极为成功。 霞姨闭着眼睛，沉浸在这道菜带给她的享受之中，但随即脸色又是一变，失声叫道：“这是灵气？”在把那一片雪鱼rou吞下之后，她只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流在五脏六腑之中流动，与此同时，她自身的灵气也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原因是因为那雪鱼rou中竟然释放出了一丝极为精纯的灵气！ 深海雪鱼之所以那么昂贵却依旧受人追捧，不仅仅是因为它独一无二的口感，还因为它的rou中蕴含有一丝灵气，灵气是一种比元气更为高级的力量，只有跨过了天级大关的武者才能够把自己一身的元气渐渐转化为灵气，灵气也能够从外部获得，比如从一些灵药之中提取，或者炼制成丹药，但这些都无比珍贵。雪鱼rou中有一丝灵气，这就使得它的价格百倍增长，但是这一丝灵力却不是那么好吸收的，囫囵吞枣一般的消化，只能够使得这一丝灵气散失掉。今天的这一道菜，却能够将这一丝灵气释放出来，让人吸收，实在是太可贵了。 对于这一切，牧阳都是不知情的，能够激发出雪鱼rou中的灵气，他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做到罢了。他只想着能够最大程度地释放出食材中的鲜美，却不想这样的搭配正引出了蕴含在雪鱼rou中的那一丝灵力，他只是觉得雪鱼背脊之下的那一块rou格外鲜美，却不知道那正是雪鱼身体之中蕴含灵力最多的地方。 惠琴的实力不及霞姨和中年男子，但是她的感知也同样敏锐，且那一丝灵力，对于她现阶段的修为来说，更是难能可贵了。但是她最惊讶的却不是这道菜能够释放出一丝灵力，而是因这道菜给她的感觉而惊讶。在吃过了这道菜之后，她似乎感觉自己的时空都转化了，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落英缤纷的地方，这道菜竟然给了她淡淡的伤感与愁绪！在一道菜中，竟然能够蕴藏着意境，能够做出这道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吃过这道菜之后，三人都极有默契地沉默了一段时间，还是霞姨先开口了，对中年男子说道：“明德，这下你服气了吧。”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道菜，他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了，即使带入到宗门之中去，那也是大受欢迎，难得一见的，可是想要让他如此容易便认输，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回答道：“这道菜固然不错，但是却不是主食，不过一道甜点而已......” 一直都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惠琴终于不再作壁上观了，她把手中的筷子放下，轻轻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阵脆响。她的这一动作虽然轻柔，但是气势却不弱，她的身份在那里，就是霞姨和中年男子明德也不得不停下争吵。 惠琴开口道：“明德叔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霞姨也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不想回去。” 明德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惠琴小主，我知道你与宗主意见不和，这才跑了出来，但是宗主也有他的难处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父亲啊。” 惠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拾起筷子，又挑起身前的一块菜，送入口中。那种离愁别绪的感受更加清晰了，她心中突然有些羡慕那道菜中的那种纯粹的感情，且勾起了她对自己父亲的想念。 明德接着说道：“惠琴小主，不瞒你说，我这次并非是路过此地，而是特意为你而来，奉宗主的命令来把你接回去。只有回去，你才能够不浪费你的天赋，且无论如何，你总是要回去的啊。” “我知道了，明德叔叔，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明德知道惠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便不再劝了，起身来，行了一个礼，便告辞了。他打开楼阁之上的窗户，便从烟云阁上一跃而下，身影几闪，便消失了。 惠琴坐着没动，在思考着一些事情，她夹起那道“残雪随花尽”，慢慢体味着，喃喃自语地对出了下半句“离人意不绝”。看着惠琴有些伤感，霞姨想要上前去安慰她几句，但也不知如何开口，便也只在一旁陪伴着。 惠琴也没有失落太久，只是片刻便打起精神来，说道：“霞姨，我想渐渐做出这道菜的大厨。” 霞姨看她重新振奋起来，心里也是极其开心，答道：“我也正想见见他，给他赐下赏赐。”说完便又把素衣唤到身前，就欲把背后的神秘大厨叫来。 惠琴起身阻止道：“还是我们去见见他吧。对于这样的大师，需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霞姨想了想，点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他吧，但是后厨那个地方，太过于嘈杂了，还是让他来烟云阁前堂来。” 惠琴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素衣转身离开，去了后厨，把牧阳叫过来。惠琴和霞姨则重新整理了一下着装，从顶楼下来。 此时的后厨之中，牧阳终于把菜都做得差不多了，空闲下来。但他并没有好好休息的机会，而是被后厨的人团团围住，众人把他看成了一个英雄，也对他充满了疑惑，问个不停：“牧阳，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牧阳，你做菜是跟谁学的啊。” “牧阳，我把我的女儿嫁给你吧，虽然她比你大几岁，但是会疼人。” 众人把牧阳众星拱月一帮挤在中央，牧阳只觉得应付他们的对话比炒菜还要累人，好在他听不见，只能读唇语，要不然得被他们吵死。 这时素衣来到了后厨之中，众人渐渐冷却下来，背后的老板一直都很神秘，但是素衣他们却都认识，平常神秘的老板有什么命令，都是通过素衣来传达的，在素衣面前，他们可不敢放肆。 素衣朗声问道：“刚刚那道残雪随花尽的菜是谁做的？”她环顾四周，想要把大厨找出来。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十分紧张，素衣怎么来了，一来便要找出做菜的人，莫非是那道菜不好吃，或者是吃出问题来了？ 牧阳被挤在人群中，没有看见素衣说话，自然也没有听见，他旁边的人推一推他，对他说道：“牧阳，那是管事大人，她找你呢。”牧阳这才愣了愣，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我是牧阳，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道菜是你做的？”素衣问道。她心中充满了怀疑，她虽然没哟吃那道菜，但是老板和小姐都赞不绝口，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小孩做的？而且她对这个小孩有印象，就是前不久冒冒失失去烟云阁门口找工的那个牧阳，一个新手而已，怎么可能是他？素衣觉得自己被糊弄了，定然是后厨的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前来问责，这才随便拖出一个小帮工来担责。 素衣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不是来问责的，你告诉jiejie，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那道菜的确是我做的。”牧阳明白了，素衣这是不信他，放在谁身上也不信，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做出那么多菜，还能开发新的菜色？ 后厨的管事也从人群中迎了上来，弯着身体，凑到素衣面前，恭敬地说：“素衣姑娘，那些菜的确是牧阳做的，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可是个天才。” “你们没骗我？”素衣提高了声音。 “这绝对没有骗你，我哪敢骗您哪。”后厨管事答道。 “好吧，那你跟我走。”素衣对牧阳说道，牧阳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跟在她的后头，素衣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凶了，又换了衣服微笑的面孔，加了一句：“你的菜做的不错，不要紧张，是老板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