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规矩
青丘洲，红林地域。 在这范围不大的盆地内，萧岳二人开始沉默。东方鱼白渐现，冲淡了无边的黑暗。第一缕霞光喷出的时候，萧尧缓缓转身，朝一条小道走去。 岳琛忖道：“现在，就算是有再多的疑团，也不是究根问底的时候。只是，丑时时分出现的那种光亮，又是怎么一回事？”想至此处，岳琛凭借自己惊人的记忆力，觅寻起来。 看着眼前那一小团十分普通的黄土，岳琛只皱眉头，内心明白，以自己的见闻见识，根本不知道此为何物。遂是俯身捏起一点，双指揉挫间，顿觉一股奇怪的灼热感传来。只是，这种灼热感无法传入体内，像一朵小火苗一样，在手指接触的地方开始燃烧。但定睛看时，又不见燃烧的痕迹。 岳琛心中甚奇，考虑再三后，取出一个长约七寸、径约五寸的瓷瓶，一柄小巧的竹刀，快速收集起来。待全部收集起来时，足有三瓶之多，却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遂是，御剑向前追赶而去。 追赶一个时辰后，才将萧尧追上。萧尧责备道：“干什么去了？如此之久？” “消化了一下昨夜的事情，这才耽搁了时辰。” “昨夜？昨夜发生什么事了吗？”萧尧一脸疑惑，沉声道：“净胡说！要是真有事发生，你我相距那么近，我能不知道？” “哦！这个……！”岳琛见情势不对劲，话题一转，问道：“萧师兄，发现前面哪些人的踪迹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是，一路走过来，我发现这条道上，有数百人出现过的痕迹。”萧尧微一顿后，续道：“他们好像是在仓惶逃命！” 岳琛也是一怔，二人双目对视，一切不用言语，便知该如何做。是以，二人追寻着道上的痕迹快速追赶下去。 原本以为要追上几天几夜，才有结果。谁知，在三个时辰后，又一处盆地出现在眼前。只是，这一处盆地，两面是千刃绝壁，一面是毒瘴林地，一面是乱石丛。乱石丛，也是唯一能步行通过的地方。 萧尧道：“这就是血芒岭上的死人谷！要是有人被围在这里面，就成了真正的案上之鱼，任人宰杀。” 岳琛未搭话，而是直接朝死人谷走去。萧尧急忙拦住，道：“就这样走过去？” “那还能怎样？万一小雨他们也被困在里面，我能不管不顾？” 旁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切”的一声，紧接着蹿出十一个人，个个笑嘻嘻的样子，但眉宇间的那份紧张与不安，还是无法掩饰。 居永率先开口说道：“此间情形我们已经清楚。被围在死人谷里的三百多人，皆是神狐宗的外门弟子。围人的则是圣狐宗的弟子，有一半是内门弟子，一半是外门弟子。” “他们可真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简直猪狗不如！”班猛怒骂道，“从被围的情形看，至少已经过去七天之久！他们专挑神狐宗的外门女弟子，当着众神狐宗的弟子面，一个一个的欺侮蹂躏，直到死亡为止。杀人……” “啪……”，一阵清脆的骨节响声传来，众人齐看向岳琛。瞬间被岳琛的一股气势所慑服，没人敢说话。 少顷，岳琛问道：“计师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这个……我……” 申绍为人沉默寡言，却缓缓道：“岳师兄既然已经决定出手，以我看并不是没有胜算。圣狐宗的八十人中，只有一位内门的青狐弟子，三十五人左右的内门绿狐弟子，其余皆是外门弟子。‘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斩杀哪位青狐弟子，万事大吉！” “多谢申师兄提点！”岳琛抱拳拱手，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南宫浪拦住岳琛，坚定的说道：“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萧尧道：“可别义气用事！你确定你能斩杀青狐弟子？据老夫所知，青狐弟子的实力，一般需要五个黄狐弟子相抗衡，才有胜算。” “我要试试！”说罢，岳琛御剑凌空而去。萧尧忙喝道：“快走，一起去！” 话说，岳琛御剑快赶到时，就听到有人说：“我最钟爱的义子门洛，死在神狐宗的神通之下。是以，只有让神狐宗的弟子受尽无穷无尽的折磨，才可方解我心头之恨。你们可别怪我门无望心狠哇！”说时，突然仰天大笑，吼道：“圣狐宗还有没有有种的？要是没有的话，老夫我也玩够了，今天就送他们上路。”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请师兄恩赐，可别让哪剩下的十六人白白糟蹋了青春年华。” 门无望yin笑道：“臭花贼，从现在开始，你们速度些。因为你们，老夫已经耽搁了七日之久。就杀这些草包，远不能解我心头之恨。这一次，我要让参加狩猎的神狐宗弟子……死绝！” 话刚说完，空中一人叱道：“好大的口气！匹夫，拿命来！”声至剑势亦至。一道可破山岳的气息笼罩住门无望，金乌剑携雷霆之威，在岳琛的催持下，只斩向门无望。 门无望实非弱者，在生死关头的时刻，顺势祭出一件葫芦状的灵器，强接岳琛的“破岳”一击。只是，他完全错估了对方的实力，更不知晓金乌剑与七煞空幻剑的威力。这一想当然的迎击，自己手中的灵器被击的粉碎，金乌剑气顺着人中划下，将门无望的精气断为两半。 门无望的双眼充满绝望，眼神渐渐涣散，艰难的说道：“你……你……你不……是……”。一句话未说完，便缓缓栽倒在地。所有的圣狐宗弟子皆呆立原地，没有一双眼睛相信眼前的实事。 正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叱道：“杀光他们！”随着这一声怒吼，神狐宗所有弟子内心隐藏的怒火，终于爆发，他们像疯子一样冲向圣狐宗的弟子。一小部分反应慢的圣狐宗弟子，被神狐宗弟子残忍的杀死。 这一批圣狐宗弟子，算是极有素养。在一阵懵懂后，随着一人喊道：“先围杀他！”霎时间，很有章法的与神狐宗弟子拼命。本就离岳琛较近的二十多人，不顾一切的朝岳琛围攻过来。 岳琛双眼寒光闪闪，暗中捏诀，金乌剑再度亮起，滚滚紫云雷动，连绵不息，杀气伴随着剑势中的煞气，忽然大增。只一瞬间，将十多人斩杀。岳琛根本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七煞空幻剑的“冰封”再度施展，再将另十多人斩杀。 看似实力悬殊的对决，随着金乌剑的出鞘，一切变得很简单。接下来，就是圣狐宗弟子绝望的时刻。神狐宗的弟子疯狂的发泄着内心的恨意，圣狐宗的弟子无一幸免，个个死无全尸。 长久以来，岳琛从来没想过，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把杀人当成理所当然。但是，在今天，岳琛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圣狐宗弟子，内心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理所当然。因为向来理智的岳琛，今天彻底失去了理智，什么蛇祖的警告，全都抛诸脑后。 岳琛并未理会圣狐宗弟子被屠戮的事情，只是缓缓收起金乌剑。微一摇头，忖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浓重的杀意，因此也从未感受到煞气气息。今日一战，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志似被一种无名的煞气所慑。这七煞空幻剑中的‘煞’字，是怎么一回事呢？” 激战结束，所有的圣狐宗弟子身首异处，身体破碎。萧尧等人慢慢靠近岳琛，东门雨道：“怪不得老爷爷不让你用背上那柄剑，原来如此的厉害。” 萧尧也是眉头紧皱，轻声道：“这柄剑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岳琛只是淡淡一笑，道：“不错！刚才的煞气气息甚浓，我都有些支配不了！”说罢，抬眼看向在不远处哭泣的西门雪。只见她边大哭，边给一位同门师姐整理衣衫。偶尔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温，暖热哪具冰冷的尸体。岳琛也是一阵难过，吩咐道：“小雨，把小雪扶起来吧！萧师兄，劳烦你随同同门师兄弟，将神狐宗的弟子好生安葬。” 萧尧点点头，问道：“岳师弟，那宗门的这些外门弟子，怎么办？” “如果他们愿意，就跟着我们。要不是愿意，可自行离开！”说罢，岳琛朝乱石丛走去，以岳琛的心性，的确没有太多的勇气去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至少，在过去的十九个岁月里，如此屠杀后的场面，还是人生第一次。更何况，这第一次还是自己亲手促成的。 站在死人谷顶，岳琛仰望苍穹，远眺山河，轻声道：“莫非这就是天意？一切真的要开始了吗？在血染的修行艰途上，有谁能例外？”十九岁，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还属青年，正处在成长阶段；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形容为啼哭的婴儿，也不为过。可无论如何，该来的始终要来。 一个时辰后，萧尧等人也走了上来。他们身后的几堆熊熊烈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混杂的焦臭味徐徐弥漫开来。手提数十个如意袋的东门雨最先冲到岳琛身旁，笑着说道：“大哥，我给他们九人各一个如意袋。剩下的，就全归我们四个，一个也不能分给他们！” 岳琛看了一眼神狐宗的三百余弟子，有部分人的伤势显得极重。很明显，刚才一战，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损失，至多受了些伤。沉声道：“小雨，还是将这些灵材分给众同门！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落难的贫困人，何不换位思考，体谅他们的难处？” “真要分？” “嗯！” “好吧！”东门雨极不情愿的回答着，顺手将三个如意袋揣进怀里，才开始将如意袋内的东西堆集起来，与萧尧、居永、申绍四人，均匀的分配给哪三百余人。有那么一瞬间，三百余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或许，他们庆幸在能活下去的时候，还能有如此丰厚的收获。 要知道，这可是有三十多个内门弟子的如意袋，里面的灵石、灵材可真的不少。再加上圣狐宗弟子抢夺来的如意袋，最终的分配结果，有半数人得到了一个如意袋。一些受伤的外门弟子则没得到，经申绍建议，众人用些许灵石做为补偿。 一切事毕！萧尧沉声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人见过左泰？” 人群传来一阵哗然。一个胆子较大的人说道：“萧师兄，您找姓左的干什么？他现在就是条疯狗，见人就杀！要不是他把我们赶到这里，我们也不可能遇上门无望那畜生。” 另一人道：“不错！姓左的杀起自家人，比杀另二宗的弟子还毒辣！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萧尧怒声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一问，反倒是把众人给问住了。 须臾，第三个声音回道：“我们是在火石谷遇到他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反正，参加三宗狩猎的弟子很多，够他杀上三个月的了。” 岳琛等人自然知道萧尧的打算，但却装作不知。见众人一幅精神萎顿的样子，岳琛道：“许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这个嘛！我早就选好了！出了死人谷，我们继续向东走，这横亘数万里的山脉，皆属血芒岭的支支脉脉。里面可孕育了不少灵材。”许鹏胸有成竹的说着，突然双眼放光，道：“只是……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有何不可说的？”申绍道，“岳师兄，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战利品的分配规矩？” 东门雨冷哼一声，挑眉说道：“怎么，你们不服？” 杜天大声回道：“我们只服岳师兄，至于你？我们真的不服！” 南宫浪突然一笑，不自住的看上岳琛。待东门雨要反驳时，岳琛制止道：“既然众师兄有好的想法，请直接赐教即可，何许如此谦逊？” 申绍道：“首先，不能再继续这种公开的平均分配。大家都知道，对于修士来说，有秘密才有底气。若是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谁也不好过。 其次，每次战利品的分配，凭功劳而获。譬如，杀人多的同门，可先挑选如意袋，依次往后排。若是毫无建树的人，自动靠边站。对于人人都有建树的情形下，可由岳师兄先挑选两到三个如意袋，以供功劳较小的人分配。 最后，凡是直接由某位同门杀死的敌人，敌人身上的财物应全归他，不需要再参与平均分配。 我们都是修行者，应该知道命运的安排，成功的机率。那也应该能接受可能挑到空如意袋而一无所获的局面，也应该接受别人一夜爆富的事情。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开，还修行个屁！大不了，觉得对自己不公的人，离开岳师兄，另投它处或是另立门户。我保证，绝没人阻拦。” 申绍这话，总的来说，有些言过其实。但他始终扣住一个“利”字诀，也让别人无可反驳。 萧尧等人同时赞同这种提议。刚被救出的三百余人，虽然有些勉为其难，但也是一脸的同意。 东门雨摇头道：“王八蛋、臭毒舌！这话你怎么不早说？真是白瞎了刚才的灵材！” 申绍一本正经的回道：“从下一次开始，绝不例外！” 岳琛点点头，朗声道：“就按众师兄的意思办！这规矩就这样定下了！” 居永忙说道：“今天，算是我们推举岳师兄为首，统领大家。大家有无异议？” 人群齐整的喊道：“没有！愿听岳师兄差遣！” 居永又道：“若不同意的，请先自行离开！” 人群一阵沉默，也没人离开！ 居永微笑着说道：“岳师兄，你看大家都这样了。今天，神狐宗的外门中又新增了一个堂口。岳师兄不妨起个响亮的名字！好带我们闯出一片新天地！” 岳琛看着当前的情形，想起蛇祖说过的话，也没怎么推辞，微一点头，朗声道：“就用天狼谷！” “咦！”人群一阵大声哗然，开始议论起来。 岳琛并未理会，静静的朝东走去，南宫浪紧紧跟随在后面。不多时，萧尧等人也追了上来。三百多人的神狐宗弟子，浩浩荡荡的朝血芒岭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