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爷
那老头儿一声暴喝,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头对着那个穿着棕风衣的年轻人打了个眼色,那“棕风衣”点了点头,抄起身边的猎枪,猫着腰慢慢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心里一沉,立马解下了背在背后的那把双管猎枪,随时准备跟他们拼命,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免不了就是一死。 小张一把按住了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两个趴在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的间隙看着那风衣男端着枪一步步逼近。 风衣男抬手对着灌木丛就是一枪,一簇铁砂顺着枪管呼啸而出,就像是一条火龙,“碰”一声打在我身边一米远的地面上,直打得枝叶纷飞,尘土飞溅,还有一些铁砂从地上弹了起来,带着灼热的温度打在了我的脸上,烫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拼命捂着嘴,才不至于发出声音。 一只夜猫子受到了枪声的惊吓,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煽动翅膀“扑棱棱”飞上了天空,风衣男大骂了一声,收起枪坐了回去,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你们几个青头莫要笑,这出门在外的,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姓周的老头没有笑,而是板着脸教训道,“你们想想,要是这树林里藏着的不是这只夜猫子,而是那姓赵的,或是别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那咱们可就要栽在这里了……” “周叔,哪有您说的那么玄乎,我看您就是被那姓赵的吓破了胆子,”那个尖嘴猴腮的矮子拿起架在火上的烤rou咬了一口,一脸不屑,“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杆枪,难道还怕他不成?那姓赵的要是真敢来,一人给他一下子,保准把他给打成筛子。” “妈了个巴子的,”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刀疤脸突然抄起了枪,倒转枪口狠狠一枪托打在了矮子的头上,“你这狗东西怎么跟周叔说话的,周叔风光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地上尿尿和泥呢,他老人家跟着白爷混了那么多年,吃过的盐怕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他说话哪里用得着你插嘴?!” 他这一下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一枪托下去,没有见红,但疼痛是肯定有的,那矮子揉着头龇牙咧嘴,小声咕哝着,一脸委屈的表情,“我就是随口说一下,干啥这么较真儿……”篝火旁边坐着的其他人看刀疤脸动了真格,都闭上了嘴,不再作声,一时间噤若寒蝉。 “你也甭觉得委屈,教训你是为了你好,你小子毕竟年轻,是个青头,不知道世道的险恶,不是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别看那姓赵的看起来年轻,跟个小孩儿似的,实际上喝过的血比你喝过的水都多,咱们几个只怕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周老头儿点起了旱烟管,悠悠抽了起来,吞云吐雾,“你没见咱们白爷,看起来不也是很年轻?但是他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到过,现在想起来呀,我还觉得头皮发麻。” 一群人点头如捣蒜,那刀疤脸忽然砸了咂嘴,一脸疑惑道,“只是,我还是有点儿纳闷,你说这姓赵的那么有能耐,白爷派咱这一伙人跟他对着干,不是明摆着让咱们送死吗?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众人连声附和。 “白爷的意思你都敢揣测,”那老头面色一寒,“难不成你不想活了?” “我这不是随口问问嘛,”那刀疤脸自知失言,讪讪笑着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对吧?”众人点头称是,脸色有些怪异。 “咱们就是白爷伸出来的手,白爷的吩咐,照着做便是,至于为什么,手不需要知道,”周老头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儿,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咱们跟姓赵的做对,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可要是得罪了白爷,连一丁点儿活路都不会有。” 其实那周老头并不知道,或许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们几个,连做手的资格都没有。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到了以下三点信息。 第一,他们口中所说的“白爷”,应该就是cao纵者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而且这个白爷颇有实力,跟老赵的实力相当,甚至更为狠辣,而且他非常年轻,至少看起来是那样。 第二,那个姓周的老头对老赵的脾气摸得十分透彻,在大排档对我们出手,也许是一种试探。 第三,这群人在那个“白爷”的手底下根本就排不上号,应该是底层那些炮灰级别的角色,对他相当惧怕。 只是,我跟他们有着同样的疑惑,这姓白的派这么一群炮灰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恶心恶心我们,扰乱一下我们的计划?肯定不是,这种人绝对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但至于其中的深意,短时间内我是琢磨不明白的,不如等安全的时候,跟老赵一块儿讨论讨论。 “几位爷尽管放宽了心吧,那帮小子被我忽悠得死死的,现在还在那里蒙着头呼呼大睡呢,就算是有所察觉,没有我的指引,现在说不定还在山沟沟里打转转呢。”我一听这声音非常熟悉,姥姥的竟然正是阿龙,这小子坐的位置比较偏,火苗忽明忽暗的,我一直没有看清他的脸。
“咱们也歇了不短时间了,该出发了吧,我有两三年没下过地了,手早就痒痒了。”刀疤脸提议道。 “下地?谁说咱们要下地?”那老头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那地方凶险的紧,咱们只需要在墓xue附近躲起来,等他们进去拿到了东西,再给他们来一个突然袭击,把他们给一锅端了……嘿嘿……” “妙计,妙计啊!”其他人都恭维道。 我感觉一阵好笑,心说你们偷的那张破地图是假的,你们就在那地方好好等吧,等到明年我们也不会过去,还想跟老赵玩儿黑吃黑,等着喂粽子吧! “有动静!”那周老头又是一声暴喝,我一惊,急忙把探出的头缩了回来,难道是因为我太喜形于色,被发现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对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中快速移动,紧接着队伍里的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把我的耳膜给撕裂。 那周老头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叫骂,然后便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杂乱的脚步声,最终,这一切以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结尾,万物重归寂然,林子被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压抑而且沉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和小张一直趴在那里看着对方,终于,我鼓起勇气,轻轻拨开了脸前的一片灌木,接下来,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篝火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尸体,他们的死法都十分诡异,却又各不相同,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惨状,那种地狱般的景象,只消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那具活尸,那具被老赵打得残缺不全的活尸,此刻正趴在周老头儿的身上,它的利爪已经剖开了老头的肚腹,扯出了一条长长的肠子,撕咬着,吞咽着,而那老头双眼暴突出来,瞪的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鲜血渗透了脚下这片庄严肃穆的土地,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异常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