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感情
后来想起这前后两辈子的第一次亲手杀人,左子安不得不承认,当时的他并没有太奇怪、太抵触的心理,似乎只是一件拖延了很久,然而终究是要去做的事。他自从因缘巧合地穿到了左冷禅那体弱多病的儿子身上,十多年来虽然很少下山,也没有单独地走过江湖,但没少听到那几位师叔轻描淡写地说说,这次又杀了谁谁谁,哪个门派又被灭了门,腥风血雨,不过如是。 此刻见到那人头落地,心里竟然有一种畅快之感,手中长剑一抖,微微的剑气已经震的宝剑“嗡嗡”作响,“暗箭伤人,好不要脸!”他对着另一个呆若木鸡的黑衣人大喝一声,那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同伴好好的,怎么就人头落地了?眼前这人手中的剑明明没有刺来啊!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臭小子,使得什么妖法邪术?还我四弟命来!”手腕一翻从腰间取出另一筒黑色的暗器来。 左子安知道剑阁七英的暗器也是巧夺天工,一旦发出更加麻烦,如今可是先发制人的时候!不等他发出暗器,左子安转换剑势,换成了最快、也最容易使出的“少泽剑”,一道剑气迅速射向那人。“少泽剑”的威力显然不及刚才那招“少商剑”,但也在那人的前胸处开出一个大洞来,但见血如泉涌。 他这两剑,眨眼之间就斩杀了剑阁七英中的两大高手,不但接天岭上的群豪目瞪口呆,鸦雀无声,连沈忱烟都惊住了。她的剑下自是毫不留情,剩余偷袭她的人也都尸横当场,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凌青衍,麻烦你了。” 凌青衍也回过神来,“好说,好说。我五仙教的化尸水多的是,再有哪位江湖朋友不长眼的话,尽可来试试。”路过左子安身边,对他偷偷一笑,眼中的意思似乎在说“好朋友可没告诉我你的剑法居然如此神奇”。 左子安见了她的表情,知道这次风头出大了。“望思”六脉剑的神奇霸道,想不出名都难!沈忱烟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拜了玄峰子那个老道当徒弟?” “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沈忱烟似乎对这个邋遢道人十分不满,“他居然把最得意的‘望思剑法’传给你了!” 左子安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想“冥川河谷”在西境地位如此超然,玄峰子和万劫度的老家又在这川蜀之地,高人之间相互结识倒也正常。“玄峰子道长确实是教了我剑法,还有万劫度万老先生,但是我是嵩山弟子,是不能随意改拜他人为师的,我和两位前辈相识一场,可是没有师徒之份。” “这样最好!”沈忱烟小声嘟囔着,“他们是不是和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坏话?左子安左思右想,才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万劫度就劝自己,不要对沈忱烟太用心来着。看来,他们当时知道沈忱烟的身份了。不过那又怎么样?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天经地义,想到这,道:“是啊,他们说你又蛮横又残忍,冰冷无情,反覆无常,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让我……离你远点。” 把万劫度的话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沈忱烟,果然沈忱烟的脸色越来越差,差的让左子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丧尽天良了。沈忱烟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听他们的?”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蛮横残忍,冰冷无情,反覆无常啊!你是个,是个值得人爱的女孩。我爹的话我都不一定听,为什么一定要听他们的?” 沈忱烟听他说“值得人爱的女孩”,脸上顿时一红,又见左子安的目光也有些闪烁,“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吗?” 她试探的一问,让左子安不再有任何的犹豫,虽然从来没有追过女孩,但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该由女孩子来说的。“是,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那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还不喜欢我的话,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追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把言情出来了,左子安紧张地看着沈忱烟,如果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了……那真是可以回去过个好年啊!等了半天,沈忱烟才道:“为什么你追到我,我就会喜欢上你呢?” 左子安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去你的什么经典表白,这是武侠,不是言情啊!让你不看背景就随口胡诌!他心中一急,甚至没有过过脑子,就说出了下面的话:“因为……如果有一天你让我追上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愿意让我追到。这就代表,你是喜欢我的。” 沈忱烟的轻功之高,是左子安生平所未见的。“冥川河谷”的轻功本就闻名,快时身法如鬼似魅,左子安这么一说,沈忱烟倒也觉得有点道理。可要说是不是真喜欢他,沈忱烟却说不清了,不过应该是不讨厌他的,迟疑间,却听到谷外吵嚷喧哗之声大作,两人同时向谷口看去,有人匆忙地报告,莫维峰和董方伯都摔进雪崖下面了! “怎么回事?”左子安心中顿时炸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崖边的时候,见那厚厚的积雪上一片杂乱无章的印迹,看来摔落雪崖下的少说也有七八人。当时一个离的较近的刀客目睹了全过程,说道:“我看那位莫兄弟像是来那人送行的,刚来了就要走。谁知道雪崖上面还有人,几个人直接就冲了下来,冲着莫兄弟就去了。还有一个就朝那个人去了,莫兄弟去挡,好像还被砍了一刀。我就想回谷中报个信,哪知道没跑几步,就听到一声雷响,这雪太厚了,直接就一大块滑了下去。然后,人也没了。” 左子安看见了凌青衍,谁知凌青衍此刻居然比他还着急,喊道:“看什么看!还不下去救人!”甚至自己已经捆好了绳子,就要往山崖下坠去。左子安一把抓住凌青衍,“你在这等着,我去。” 凌青衍面色骤变,“不,谁去都行,你绝对不能去。” “少废话了!我是非去不可。积雪滑坡并不可怕,可如果一旦雪崩,就是神仙也逃不出来!我不能看着莫维峰死,但是好朋友,你别冒这个险。”他估计除了莫维峰和董方伯,那些来刺杀他的人应该也是被这积雪滑坡裹挟着一起坠下山崖了。山崖虽险,但有这么厚的积雪在,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但要是摔个骨折,再遇上那些杀手,可就小命难保了。 沈忱烟道:“等等,我也要去。我还要看看,今天到底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在邛崃山上作怪!” 左子安刚想说危险,沈忱烟却连绳索都未系,拾起地上那捆绳索往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扣,将另一头在手臂上缠了两圈,拉着绳索就往云雾遮掩的山下跳去,瞬间就隐在了茫茫云海中。左子安也来不及再说什么,也将绳索一扣一拉,往崖下跃去,动作快的连凌青衍还想拦都没有拦成功。 呼啸的山风迎面扑来,风中夹着雪,如冰刀一般,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感觉到手上的绳索已经绷直了,左子安深深呼了一口气,这里以前坠崖的人绝对不少,不然这绳子怎么如此恰到好处的把他放到了离崖底四丈高的地方。想想才后怕,自己冒冒失失一跳,如果绳子短了还好说,大不了悬在山腰再爬回去,要是长了,这绳索可不会收缩,还不得以高加速度直接撞在崖底,和摔下来也没什么区别了。沈忱烟对这接天岭的绳索真是放心! 想到沈忱烟,她已经站在崖底,笑着看着还挂在崖壁上的自己。左子安心头一热,热血上涌,觉得就是再跳一次也值得,放开绳索,翻身飞下,落到沈忱烟的面前。 崖底积雪太厚,又不断有雪花飘下来,连足迹都被掩盖的模模糊糊。沈忱烟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足迹,道:“跟我来!” 崖底几乎呈环形,围绕着一圈一圈的悬崖峭壁,地势也是西高东低,他们正是从最低处的东边下来的。沈忱烟边走边道:“是日月神教,对不对?蓝凤凰和日月教的关系好,这不是个秘密,我也知道日月教和中原的名门正派都有仇,所以凌青衍才会通知你有危险,因为她可能也收到了消息。” 左子安笑道:“沈谷主是神机妙算。不过我其实到现在也没见到那要杀我的人,不能肯定是不是日月神教。” “日月神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名门正派的弟子不叫‘魔教’的!”沈忱烟看了他一眼,左子安道:“神教魔教有什么区别?反正是神是魔,也不是几个人说了算的。我其实,是真的不想双方这样打下去的,什么样的仇要结了百年还不罢休,还要世世代代的结下去?” 沈忱烟道:“名门正派和我们这样的邪魔外道,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生来就是仇人,怎么能罢休?你们说我们阴险毒辣,我们还觉得正派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他们杀的人一点不比我们少,私底下干的事可能更恶心,偏偏还要标榜自己是武林正道!” 左子安听她言语中已经将自己和她划出了隔阂,“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是什么‘邪魔外道’呢!什么正派,什么魔道,千年之后还会有人在乎这个吗?明教也曾经被叫‘魔教’,但张无忌一即位,明教就成了中原群豪抗击蒙古人的首领!” 沈忱烟看着他,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可惜,世上没有几个张无忌!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和自己杀父、杀母的仇人和解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气量,你们名门正派也没有!我是个孤儿,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一个籍籍无名、但是也被称作‘名门正派’的门派手里的。就像你所见到的浣花剑派,杀人夺地、鱼rou乡里,无恶不作。多少人生来就注定要继承先辈的仇恨,等到双方同归于尽的那一天,就结束了。” 左子安看着有些激动的沈忱烟,雪花飘落在她的墨发上,一片死寂的崖底回响着她的声音,沈忱烟低了头,情绪明显的低落下去,“我们说这个干什么?我知道你心地好,有火也不该朝你发。那个人,总也是你的朋友。” 左子安这才明白了沈忱烟的心理,她对五岳剑派虽然没有日月神教那样的深仇大恨,却也全无好感,不是自己,她是绝对不会管莫维峰的死活的,“沈姑娘,我也是五岳剑派的人,我相信魔道中有豪爽磊落真性情的好汉子,我也希望你能相信,名门正派中也有光明磊落的真君子。” 沈忱烟一笑,似乎完全抛开了刚才的负面情绪,“你是不是真君子我才不在乎,不是更好。你要是卑鄙无耻一点,说不定更安全。”又觉得他要真是那样轻浮浪荡、满口胡言的模样,自己又为什么要对他这样特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