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反目
余沧海见沈忱烟护着左子安,陆柏、费彬更是横眉竖目,心里也知道以自己儿子的性子,他们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只是碍于他一派掌门的颜面,不能不回护余人彦。 沈忱烟道:“哎,余观主,之前好像还有人和我说,像这样的卑鄙无耻之徒就该废去武功、逐出师门,以免带累了师门名声!” 余沧海额头上的汗点点而出,此刻只恨不得将沈忱烟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他品行虽差,然执掌一派门户,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宗武学巨匠,就算不是言出如山,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自己说出的话收回,徒惹天下人耻笑。闷哼一声,摔袖出门而去。 “余观主且慢。”出言劝止的竟然是岳不群,“余观主不必如此动怒,孩子之间有些打闹也正常,只不过有时难免意气上来,出手失了分寸。令郎断了右手,对于我等学剑之人,已与废去武功无异;余观主和人彦又是父子之亲,师徒之情易断,父子之情岂是说废则废的?以后好好教养,也就是了。对令郎而言,实在已经受到了惩罚。” 岳不群一番话,天门道长、定逸师太等是感慨“君子剑”人如其名,心胸宽广,对之前还讽刺过自己的余沧海都能宽容以待,主动解围。沈忱烟、董方伯这样对名门正派无感的,愈发觉得,无耻!左子安则是再次叹服,岳不群的智商情商真是没得说了,“厚黑”二字送给他,当之无愧。不过你才是孩子呢!他们早就是成年人了,民事刑事的法律都能自己负了好吗?这个年纪的日月神教教众,早就去江湖上风口浪尖的地方拼杀了,五岳剑派这么把第二代弟子养着,能成才才怪! 余沧海一听,顿觉有理,见岳不群主动开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就不再提此事,只是却也不好再追究左子安断余人彦手臂之事了。余人彦知道适才竟然差点被逐出师门,吓得冷汗涔涔,一言不发地站在余沧海身边。陆柏见此,也收回了剑,冷冷地道:“余观主的剑法,陆某迟早要领教一下!” 余沧海道:“好,余某敬候了。”走回去路过莫维峰身边时,犹记得莫维峰重复他的话让他难堪之事,瞪了莫维峰一眼,“衡山派的后辈,也这样不懂规矩!” 莫维峰对余沧海早已彻底失了敬意,反言相讥道:“比不过青城松风观的弟子,连基本的江湖道义、武林规矩都不懂!” 刘正风则是彻底愤怒了。因为林平之的事,他已经和青城派结下了深怨,知道再也难以善了,余人彦做出这样恶劣的事,他对青城派的印象更是跌入谷底。余沧海居然还在此诘难莫维峰,要知道莫维峰虽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向来厚爱更甚于亲子,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余观主,我衡山派的弟子,不用你来教训!” 余沧海心想,五岳剑派是一个鼻孔出气,自己势单力孤,何必留在这里受气。左子安也挺佩服余沧海,这一回大闹,已经把嵩山、华山、衡山全都得罪了,看天门道长和定逸师太对他也不见有什么好脸色,居然还这么猖狂镇定。 “是啊,余观主以一派之力灭了浣花剑派上下,如今独霸川东,当然是觉得自己底气够了,可以随意教训人了!”竟然是董方伯开口,缓缓说道:“听说如今川东的水陆码头,抽成都涨了三分,许多帮派的兄弟,日子可都不太好过。不过我看余观主的‘松风剑’,也不见得就胜过浣花剑派掌门叶旭的‘容华剑’,居然能把叶旭打的全身筋骨尽碎,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断的气。真是好手段啊!”语气中特意加重了“折磨了三天三夜”这几个字。 余沧海今天不知遭了什么厄运,先是林家全家被人先后救走,再是与嵩山派结仇,还中了沈忱烟的诡计,差点被逼得无路可退,呵斥莫维峰又被刘正风责难,现在连一个不知名的小子都可以随意嘲讽自己,还把浣花剑派的事抖落出来了! 左子安自然知道,叶旭是怎么被弄成那个样子的,也知道浣花剑派其实到底是谁灭的,不由得有些心虚。沈忱烟不杀叶旭,则纯粹是因为她不愿杀一个残废之人。余沧海正是因为坐收渔利,一直生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向来小心翼翼。至于他手下弟子折磨叶旭致死之事,则是他不容许其他人议论起的,因为这种阴狠手段,江湖上一直认为是只有邪魔外道才会用的,名门正派用了这些,则大损一派宗师的气度声名,必会为武林同道所鄙,大失颜面。 “哪来的小子,不知死活!”余沧海顺不过气来,将所有的怒火发在董方伯的身上,扑了过去一掌挥出,竟似是要把董方伯活活打死当场。 “砰”的一声,余沧海的掌力被刘正风硬生生拦下,刘正风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反手一掌,将余沧海震出几步远。“余观主,来到刘某的府上,就是刘某的客人,不容你在此胡乱伤人!余观主若是觉得刘某这小小的府邸容不下你这独霸川东的霸主,就请便!” 刘正风的话已经说的相当难听,余沧海怒道:“好!我余沧海瞎了眼,才来赴你的‘金盆洗手’大会!姓刘的,咱们走着瞧!” “嘿嘿嘿,余观主这便走了吗?那岂不是中了这姓刘的的诡计,将‘辟邪剑谱’拱手送人了?”不知何处传来这尖刻锐利的声音,令人极为不舒服。 “什么人?”各大派掌门人纷纷起身,这人声音传来,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人影,心内疑惑,难道此人内力已经深厚到了可以“千里传音”的地步? 刘正风一听声调,当即怒喝道:“姓木的,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出来,光明正大的较量!” 左子安顿时明白过来,“是木高峰,他还没走。” 沈忱烟道:“嗯,看来木高峰是贼心不死,刘三爷饶他一命,他却又悄悄潜回衡阳城,见余沧海要走,怕彻底没了得到‘辟邪剑谱’的机会,忍不住了。这木高峰据说可以化身木石,凡是有木有石的地方,都能藏身,倒不是什么‘千里传音’,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突然间董方伯飞身跃入院中,一掌劈向院内石柱,左手一勾一带,竟然硬生生地抓出一个人来,一脚将此人踢向石阶,那人前后竟全无还手之力,摔在石阶上,喷出一大口血来。 “找死!”董方伯一声冷喝。 果然就是木高峰,他全身筋骨酸软,颤抖的手指向董方伯:“你,你是谁?竟然破了老夫的道行……” 董方伯冷笑一声,双手环抱站在阶前,对木高峰不屑一顾。众人纷纷赶入院内,适才董方伯那一跃快捷无伦,出手擒拿的手法更是精妙绝伦,一下就抓住了木高峰胸前要xue,力透xue道,令木高峰一代纵横漠北的巨盗,毫无还手之力。在场的谁不是见多识广,只暗自心惊不已,不知这董方伯又是何方高人,深藏不露,武功却精妙如斯。更惊叹于刘正风交往之广,天南海北的高人,竟然都聚到了这刘府之中。 只有余沧海阵阵后怕,他知道自己和木高峰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动起手来,恐怕千招之内,谁也占不得谁的便宜。可董方伯一抓一踢,就将木高峰打成重伤,如果刚刚不是刘正风出手,自己真和董方伯动上手,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看董方伯嘲讽地看着自己,更是恚怒。 刘正风见到木高峰,怒道:“姓木的,刘某已经饶过你性命,限你离开衡阳城,你还回来干什么?” 木高峰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不少血来,才喘着气道:“嘿嘿,老夫倒不知,这衡阳城何时姓刘了?你不让老夫来,老夫偏偏要来。明人不说暗话,刘三爷,姓林的那小子认我当爷爷,已经是磕了头、入了门的。你把他带走,强收为徒,无非也就是想要‘辟邪剑谱’而已。这样,你把那小子还给老夫,老夫得了‘辟邪剑谱’,绝不藏私,也送一份给你刘三爷,大伙儿都体面,如何?” 听到“辟邪剑谱”四字,登时群情耸动。“辟邪剑谱”闻名天下,林震南武功虽然低微,但慑于林远图的威名和锦衣卫的身份,也无人敢去主动招惹。眼下余沧海将林家灭的七零八落,江湖中想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 除了岳不群和余沧海,其余各派暂时都还不知刘正风救下了林平之,并收其为徒。左子安则想起原来林平之拜入华山之后,嵩山找的十五名**高手雨夜突袭华山,就口称是“岳不群为了‘辟邪剑谱’而哄骗林平之入门”,还说什么“要替林家出头”,可见当时江湖上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其实不少。 左子安冷眼看着无赖状的木高峰,上前道:“刘师叔,既然有人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不就请林平之和他父母出来,说个明白。今天这里在场的前辈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德高望重的高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林平之到底愿意拜何人为师,他的父母是否同意。名正言顺,行过拜师礼,江湖上再有人妄自揣测地嚼舌头,那才叫枉做小人!” 刘正风见他说得有理,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本不欲大张旗鼓,可现在看来,若不说个明白,倒叫天下人以为我刘正风是个觊觎他人剑谱的无耻小人了!大年,你去将你林师弟和他的父母都请过来!” 余沧海听到“觊觎他人剑谱的无耻小人”,心下暗恨,可眼看形势一边倒,五岳剑派同声同气,这董方伯更深不可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震南全家的到来。 林平之一见余沧海,双目冒火,恨不得当场冲上去与他同归于尽。林震南夫妇倒还克制,只是听到向大年一一介绍在场的武林高人前辈,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都是平常他们接触不到的,五岳剑派掌门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还在青城派余沧海之上,此刻见到这许多武林耆宿,又是庆幸又是紧张。